“毕竟是洞房花烛夜……”
“还是莫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林苑直接打断他牵强的解释,寸寸收敛的唇边的笑:“既然殿下做不到,还不如当初不应我。”
晋滁自知理亏,无从辩解。
面色微凝的将手里的酒杯重新放回案几,他沉默的紧揽着她,眼皮微动后垂下遮了眸底情绪,神色凝重中带了些平静,似已做好了接下来承受她愤怒发作的准备。
林苑却没有发作。没有愤怒发泄,也没有歇斯底里。
她只闭眸缓了缓翻涌上来的药性,而后伸手从袖中拿出了那叠放整齐的一纸合约。
“为了哄骗我一微不足道的妇人,殿下不惜动用太子宝印,着实费心了。其实,若是殿下想要我这身子,大可不必这般大费周章,直接弄些让人痴傻的药来,让我变呆变傻,随你摆布,岂不更好。”
晋滁听不得这般的话,闻言忍不住皱了眉,辩解的话在喉咙滚动几番,想要出口却最终败在她似嘲似讽的神色中。
“何必否认,你对我自始至终都是强占的念头。至于我的意愿,从未在你考虑范围之内。”
熏香的气息愈浓,无所不入的缠绕在红帐之中,逼得人眸光泛了氤氲,面色染了酡红。
林苑气息略喘的说完,然后就当着他的面用力撕了那纸合约。撕的稀碎,而后颤手一扬,那纷纷扬扬的纸屑就落了他满脸满身。
“日后殿下还要从我这索取什么,直接来取便是,还是莫再弄这些手段了……我不过一小妇人,着实承受不起太子殿下这般的厚待。”
晋滁没有躲闪,任由那纸屑冲他兜头扬来。
他看着她无声的悲愤,看她笑的嘲讽与苍凉,有几个瞬间近乎想要开口应了她的所求,如了她的愿,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你可知,我待你是最有耐心不过,同样也是最易丧失忍耐的。”
抱住她无力瘫软下来的身子,感受着那柔软馨香的身子紧贴着他的臂弯,他忍不住将人揽的更紧。
“我承认,是我出尔反尔,无耻的做了回小人。”
他抱着她将她放倒于床榻间,掌腹抚了抚她酡红微热的面颊后,就半起了身拿过案几上的酒盏,又随手挥落金钩上拢着的床帐。
大红的床帐飘荡荡的落下,晃荡的轻纱隐约映着床榻里影影绰绰的人影。
晋滁握着酒盏低眸看她,嗓音喑哑道:“可是对着你,我实在做不得正人君子。”
从林苑的角度,看他深邃的面上落了红帐外投来的灯光,半明半暗,犹如半佛半魔。
她望向他那深不见底的黑眸,无力的笑了下,而后疲惫的闭了眸。
晋滁的目光一直未离她的面。他看她无力的讽笑,看她在枕边缓缓偏过了脸,亦看她如羽般的浓密眼睫垂落下,在面颊上打下安静的阴影。
她就那般柔软无害的展现在他面前,不挣扎不反抗,仿佛认了命,收了尖锐的细牙利爪,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不知她此刻内心的想法,可他知道她是不情愿的,内心应依旧还是恨着他。
他低眸饮过那杯盏中的合卺酒,而后掐过她下巴,俯身哺喂过去。
内里却愈发狠硬。
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她视他于无物。
这一夜,龙凤双烛交缠,旖旎的烛光晃了那荡漾的红帐半宿。
红罗帐内红被翻浪,气息缠腻。
晋滁一反从前的霸道强劲,这夜待她极尽了温柔缱绻。
至兴处时候,他忍不住与她耳鬓厮磨,气息潮湿而灼烫的唤着她。
虽注定得不到回应,可她温热的体温,她或急或缓的喘息,她柔软馨香的身子,他却是真切能感知到的,这让他空虚的内心似乎得到了些许的满足。
总有一日,她会敞开心扉重新接受他的。
他也会得偿所愿的。
他低眸望着她被他抵弄的失控颤栗的模样,忍不住幻想。
朝夕相处,夜夜耳鬓厮磨,纵有多少执念,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如何能磨不去呢。
会的,终会有这么一日的。
翌日,林苑从沉重的梦中醒来时,枕边已空了。
这个时辰,晋滁已去上早朝了。毕竟是不过是纳个良娣,圣上是不会允他歇假的。
案上龙凤双烛已然燃尽,熏香也剩了残末,那样撩人的香气经半夜的缭绕,早已消散殆尽。
空荡荡的室内静谧无声。红罗帐层层低垂,将喜床严严实实的遮掩住。
红色绣鸳鸯戏水的衾被盖住了她不着寸缕的身子,却不期余留了她一小截的肩在外,散落的些许乌发铺在她的肩上还有那大红衾被上,却没遮住那白皙肩上那布满的暧昧红痕。
醒来后她没有着急起身,依旧仰面卧着,睁着双眸直直望着帐顶。
满目的红那般刺目,却已激不起她寸滴的泪来。
此时此刻,她内心没有悲,亦没有忿。
或许是因为,他的出尔反尔,他对她近一步的逼迫,已在她的预料之中了吧。
早在他让人送织锦命她绣锦盖时,她就已经隐约料到了这般结局。
林苑望着那大红色的帐顶,眸里却愈发平静。
从那一刻,她就知道了,他哪里能轻易对她放手呢?
虽不知是不甘在作祟,还是真的就贪恋从前的那些许的温度,可他对她的执拗却不会轻易消散。
的确,以他霸道的性子,又岂会甘愿落了下乘。
不达目的,他焉能轻易罢休。
现在想来,他一步步的退后,看似妥协,实则不过他应对她而施与的缓兵之计。
可笑的是,她竟信了。
林苑想之前她那哭求的,恳求之态,静谧的床榻间,她无声的扯了扯唇。
饶是不愿承认,可难以否认的是,之前的她,潜意识里,总觉得她应是有退路的。而这退路,便是他的怜悯。
与其说,这段时日他们之间的纠缠,是他渴求她能念些过往,倒不如说是她潜意识里奢望他心底能存有一丝柔软,能网开一面,放她一条路。
如今想想,她是何等可笑。
权力场上角逐的人物,如何能期待其还存有柔软心肠。
譬如那建武帝,曾经的镇南王,如今的圣上,杀外甥,置幼子于险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