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还是不收?耿梅天人交战得精疲力竭。转眼到了傍晚,她去食堂打了五毛钱炒包菜和三毛钱饭,边吃边想。神不守舍嚼完菜和饭,耿梅回宿舍,又有她的电话,这次倒是耿希,耿梅妈又抽了腹水,他让她请假回家侍候几天。
是骗她?耿梅疑心地想。就算是真的,也实在烦透了,趟趟都叫她,他难道不能搭把手,身为人子得到了父母专心专意的关注,不说报得三春晖,起码的端饭送水总可以吧?
耿梅妈常骂耿梅人大心大,耿梅也觉得自己变坏了,对耿希态度差,不像从前心甘情愿地认为就该这样。这大概算没良心,对亲哥哥也这样,但她又没办法不气,以为她傻瓜呢,她怎么不知道他热心的原因,他都说了,人家答应到时把他调到科室去。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料,大字不识几个,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卖妹求荣,要卖她自己不会卖,难道她自己不会挑个好价钱?
脑海中有许多刻薄话,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甚至还有一些只有音节的方言,耿梅妈口头禅般挂着的。耿梅摇摇头,甩掉它们:念了大学的人,不能像没受过教育的那样肆无忌惮地粗鲁。
天黑后,耿梅换了条裙子出门了,最终她还是决定把礼物退回去。都说“来往”,有来有往,她有什么可回报给赵正阳?六年学校的寄宿生活,耿梅从母亲处得到警告,如果让男人占了便宜,将来嫁不到好人家。女人有两次投胎的机会,一次是出生,投到好爹娘可以省力一世,另一次是婚姻,后半辈子全看嫁的人是谁。
夜风中耿梅打了个寒战,胳膊上的汗毛来了个全体立正。这条白裙子是她唯一的一条裙子,在初秋晚上略嫌单薄,但似乎只有裙子才能显露她是女性,耿梅对自己的短发和搓衣板一样的身材实在没有信心。
既然决定不占别人便宜,又何必做出这种样子,一个声音说;另一个声音说,别把人想得太坏,也许他只是把她当作“小”朋友。
一边厌恶,一边劝慰自己,耿梅心头跟千军万马似地奔腾不息,脚下越走越快,渐渐暖意也上来了。
出校门没多远,有人在后面叫她,耿梅应了声,回头看去却是赵正阳,他站在车边,一付悠哉游哉的样子。
“跑什么。”上了车,赵正阳温和地说。
车里的冷气无声地浸入毛孔,耿梅哆嗦了下,赵正阳伸手从后座上拎起件西装,替她披上,又帮她系好安全带。她不安地抢着系,两人好一阵忙乱,狭小的空间里尽是动来动去的手,不是指尖触到就是掌心擦过。
“别动。”赵正阳轻声道,耿梅贴贴地坐在位上,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腿侧,像即将接受审讯的嫌疑人。“放松。”赵正阳好声好气。
“你喷了香水?”耿梅闻到了香味。
“一点古龙水。很浓吗?”赵正阳的脸凑得很近,耿梅的头不由自主地往后仰,然而没有地方可以退,她为难地掉开视线,“没有,很好闻。这车很大。”赵正阳的嘴角弯了下,耿梅想她是露拙了。赵正阳坐正了身子,一打方向,车子向前流入大马路。
“我们去哪?”耿梅以为是去中午吃饭的地方,没想到赵正阳越开越远,学校已远远地被抛在后面,她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