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我还有好多事想做【三更】(1 / 2)

回到胡同里时,几近天明。

司笙撑着伞,在清冷的夜里走过一段路,路灯落下昏黄的光,青石地面被雨水冲洗得干净敞亮。

大门虚掩着,她推开,院里一片漆黑,没一点光亮。

高跟敲打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跟淅沥雨声交织、混杂。

“喵呜”

雨伞收拢后扔伞桶里,司笙俯身在玄关换鞋,倏然听到霜眉的叫声。

霜眉轻手轻脚爬过来,围绕着她打转,她一放好鞋,就将霜眉一把拎起,顺势搂到怀里,步入客厅。

这时,易中正卧室的门被打开,有光洒出,倒班照顾易中正的年轻护工走进来。

“司小姐,易爷爷让你进来一下。”护工轻声转告。

“醒了?”

“嗯。”

护工微微点头,退到一边。

稍作思忖,司笙抱着霜眉,没有耽搁,走进易中正的卧室。

易中正坐起身,往后靠在枕头上,一日比一日消瘦,司笙看了两眼,就微垂下眼睑,避开视线。

司笙问:“没睡,还是刚醒?”

“刚醒。”

易中正声音低哑,顿了顿,偏头看着她,慢吞吞地问:“人怎么样?”

手掌覆在霜眉脑袋上,司笙声音有点轻地回答,“走了。”

“嗯。”

易中正淡淡出声。

少顷,他叮嘱,“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

“嗯。”司笙应声,转身欲走,又一顿,回身同他道,“春天来了,等天气好点儿,我陪你出去走走。”

“好。”

易中正微微阖上眼,点头。

一路无话。

车开到单元楼外,秦凡踩了刹车,停下来。

楚落手指轻抠着安全带,微抿着唇,看着被车窗蜿蜒流下的雨水,没有动作。

静默半晌。

目视前方,秦凡没去看她,只是轻声叮嘱,“回去好好休息,他们最近没空找你的。”

“”

楚落没说话。

秦凡也没有催她。

车内陷入寂静,外面是被雨声灌溉的冰冷城市,而里面狭窄的空间,似是处于另一方天地,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明了。

良久,楚落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口,“秦凡,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手无意识在兜里摸着,摸到一包烟,秦凡没掏出来,只是揉捏了几下。

他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微一扭头,故作轻松地出声,“说什么呀?”

“你”

细细地吸着气,楚落眼眶泛了红,猛地回过头,见到的是秦凡吊儿郎当的神态,神情自若,游离于事外,没有一点她想看到的情绪。

唇角被咬得泛白,楚落手指紧紧攥着安全带,开口时多了些怒气,“要断就断个干净,动不动就出来找存在感,这样很好玩吗?”

秦凡微怔,视线在她脸上稍作停留。

车内没开灯,路边光线昏暗,楚落的脸隐在阴影里,可通过隐约的轮廓,依稀可辨认出她轻蹙的眉,眼中的愤怒和哀伤,透过空气悉数传来,令他呼吸一滞。

“哦。”

半晌,他出了声,语调轻扬,似是玩味。

楚落怔怔地看他,一呼一吸间,有酸涩感被带到嗓子眼,她张了张口,有几分颤音,“哦什么?”

她的视线如火灼烧,被她盯了两秒,秦凡眼里有异样情绪流出,可,只是一瞬,他就避开了。

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他抬眸,望向前方,视线落到被雨水洗涤的路边灌木上。

“抱歉啊,以后不会了。”

嗓音微哑,有些欢快,只有一丝丝的愧疚。

但,空气微微一拂动,那微不足道的愧疚,也就消失不见了。

楚落终于绝望,在短暂的几秒愣神后,她猛地掀开安全带,拧开车门就往下走。

“哎,伞——”

秦凡倏地回头,欲要叫住她。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嘭”地关门声,尔后,便是楚落大步走向单元楼,不曾回身的坚决背影。

车里,秦凡一动未动,怔怔地望着楚落背影离开,直至彻底消失在门里。

他没离开。

不知呆坐了多久,他将兜里那包烟拿出来,挑出一根叼上,点燃,青烟缕缕。打火机光线一暗,昏暗的车里,就只剩零星一点火光。

烟雾顿时缭绕,他开了一点车窗,有清凉的风拍进来,将烟驱散。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

漆黑的天幕,渐渐泛起青白,天快要亮了。

烟盒里只剩最后一根烟了,烟盒被他攥成一团,他愣愣地盯了很久,然后摸出手机来。

电话响了三下,然后被接听。

“怎么了?”

宋清明的嗓音还沾染着清晨的困倦。

掌心里是被攥烂的烟盒,他微微侧首,刺骨晨风迎面吹来,他低声说:“有点舍不得你们。”

“”

“楚落爷爷走了,以后她就没有亲人了。”

“”

“我想让你照顾的,仔细一想,还是算了。我怕她喜欢上你。”

“”

“司笙心情也不好,人都是说走就走的。她这人,重情重义的,跟易爷爷感情那么好,再给她多长时间,都做不好这个心理准备。”

“”

一直都是秦凡在说话。

声音越来越低,在这清晨的风里,分辨不清。

末了,秦凡说:“我还有好多事想做。”

嗓音低低的,有些无力,被风一吹,就这么散了。

宋清明终于出声,很轻,却沉重,“嗯,去做吧。”

眼睛一眨,眼角被烫了一下,恍惚间,好像有什么掉了下来。

这一场雨,持续下了几日。

春雨绵绵,整座城市都被雨水浸润了,气温不仅没上升,寒意渗透到每个角落,无声无息。

深夜,寂静。

司笙猛地惊醒,在睁开眼的那一瞬,倏然坐起身。

入眼尽是黑暗,司笙茫然地环顾着卧室,短暂几秒后,她徒然掀开被子,踩着拖鞋走出卧室。

推开易中正卧室的刹那,昏昏欲睡的护工被一惊,差点从躺椅上窜起来。

没有开灯,她径直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身影,手指轻轻颤抖着,送到老人的鼻尖。

呼吸的动静,极其轻缓。

高悬的心,在这一刻,放回原地。

“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