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这才醒悟过来,这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不是隔壁邻居,说话都要讲规矩,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唠嗑。可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只好顺着说下去。
“启禀陛下,没人教臣怎么说,这是臣看见陛下的第一印象,实话实说。”
他看崇祯没有发怒的意思,便大着胆子说:“臣在山东就听闻陛下勤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想必是朝中大臣不能替陛下分忧,才会让陛下如此劳累。”
这句话却说进崇祯的心坎里去了。他站了起来,恨恨的说:“连你一个刚入京的千户都能看出来,可见朝野上下,百官文恬武嬉,庸碌无能到了何种地步?若是有几个勤勉能干的臣子,朕又何必这么辛苦?”
陈雨初见皇帝的不适应慢慢消失了,思路也清晰起来。他立刻跟上了崇祯的步调,附和道:“臣虽然位卑权微,但愿意尽自己所能,为陛下分忧!”
“很好!虽然你官职低微,但是能有这份心,就把许多身居高位的大臣比了下去。”崇祯的情绪好转,看着陈雨说,“而且从你在山东的所作所为,也担得起这句话,不算夸大其词。”
他对王承恩说:“给陈雨赐座。”
王承恩有些吃惊,在乾清宫能让皇帝赐座的,整个大明也寥寥无几,这个小小千户这是享受了大学士的待遇啊。他心里这么想,动作却不敢慢,赶紧命内侍取了个小凳子给陈雨。
陈雨虽然只是突击学习了一下宫廷礼仪,很多细节不明白,但也知道能在皇帝面前有座位是个很高的荣誉,便小心地坐了半边屁股,恭敬地说:“谢陛下赐座。”
崇祯从案几上翻出一份奏折,举起来扬了扬,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也知道朕召你入宫与何事有关。陈思昌在奏折中提出,只要朕支持,你们的禁海缉私就可以做大,进账也会水涨船高。听说这件事的实际操作者是你,朕想问问你,这话是否属实?”
陈雨心里彻底放松下来,终于进入正题了。从山东出发到京城这一路,他已经把这件事来来回回想了很多遍,针对皇帝可能提出的疑问也都想到了,已经胸有成竹,当下从容回答:“启禀陛下:陈巡抚奏折里的话,全部属实。这件事确实是臣的主意,也是由臣一手推动——当然也离不开陈巡抚的鼎力支持——所以臣有这个把握,只要陛下愿意公开支持,彻底消除掣肘,那么明年送入京城的绝不止五万两银子,可以达到十万两,假以时日,将来甚至可以达到十五、二十万两!”
关于这个上缴银子的数目,陈雨反复计算过,只要保证大部分海商都能按规矩缴纳罚银,以现在刘公岛的流水来看,每年五十万两都是个保守数字,那么取出五分之一左右的收入来换取皇帝的全力支持,完全没有问题。换句话说,其实这就是变相的贿赂皇帝,只不过和贿赂其他官员相比,官员为的是个人私利,皇帝为的是自己的内库。
而且政治上的帐,不能用简单的数字衡量,只要皇帝信任自己,除了海禁,其它的事也会受益——比如扩军,比如向海外扩展势力。得到最高统治者全方位的支持,这是多少银子买都买不来的。
听了陈雨的承诺,崇祯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他兴奋不已:运河的钞关去年的总收入也不过二十余万两;当年万历皇帝费尽心思,派矿监奔赴全国收取矿税,平均下来一年也不超过十万两。而一个小小的卫所千户,就能上缴十万两,而且将来还有可能增加,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要是朝廷多几个这样的赚钱能手,何愁国库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