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倾泻。
天空下,红色的盔缨在风里抚动。
高大的身形走过甲板,周瑜一手握拳,一手牢牢握住剑柄站立船首,看着远方连接天地的海平线,白鸟扇着翅膀从视线中飞过去,面容肃穆。
海风吹过来,船帆鼓胀的同时,他转过身,披风哗的一下在风里卷动、展开。
“赤壁之后,便再没打过像样的水战了,没想到活过来打的第一仗却是海战。”
声音在风里飘远,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卒动作利索,双脚呈外八稳稳站在船板上严肃的望着他,此刻没有人笑出来。
周瑜缓缓拔出腰间的宝剑,映在阳光之中。
闪出冰冷的森寒。
“诸军士,让这吴国战船知道,我们不仅有英勇善战的骑兵,也有擅长水战的豪迈之士,告诉他们,多日操演,便用在此时,开战——”
咚!
咚咚!
战鼓声陡然敲响,海鸟惊飞盘旋升高,视线俯瞰而下,波涛起伏的海面,水光粼粼,密密麻麻的战船在高亢的声音里,一圈圈海浪在船下层层叠叠推开,乘风破浪冲向对面同样迎上来的几艘吴国战船。
片刻之后,甘宁、艾尔莎所在的四艘海船凶猛的朝对方扑了过去。
船身交错,箭矢如蝗般,密密麻麻来往半空,夹杂着铁弹朝对方狠狠砸了过去,擦着对方的桅杆,落去吴国战船另一侧,轰的溅起三丈高的水浪。
带着火焰的箭矢不断从双方船楼上的弓手手里射向对方船帆,夏日的阳光芒里,铁弹夹杂其中,飞过一段距离,正中吴国海船上的船楼,木屑四溅里,栅板轰然断裂开来,船楼都在惯性下晃了晃。
十多名名吴国弓手在船楼晃动里被抛下水中或甲板上。甲板上,吴国士卒敏捷的奔行,推着弩炮上来,给予面前这艘夏国战船两发弩炮。
粗大的驽矢正中船体,插在船身一侧,另一支驽矢贯穿了正调整铁炮位置的夏国士兵,连带后面两个士卒一起被穿插在驽矢上面。
视野推开,四艘夏国战船相互陪着与同样数量的吴国战船交织、平行,不时有单发的铁弹夹杂在箭雨、驽矢之中飞出去,游戈而来的东吴海船射过去,运气好的,直接将船体穿出一个窟窿,但更多的还是砸在甲板,或落入水中。
“传令左翼三亭,让艾尔莎的护卫船舍弃面前的对手,朝甘宁那边增援,夹击那艘吴国战船!”周瑜在旗舰上将战场看得真切,下了一道命令,目光一直盯着前方挂有‘甘’字旗的战船,以及周围海面吴国战船的行动轨迹。
海战与曾经的江面作战不同,像艨艟这样的小船基本不可能在海上进行作战,一个大浪过来,连人带船都得落水。
取代艨艟的,便是护卫船这种中型船只。
阳光微微偏斜从门舰的高处望过去,艾尔莎那边的两艘战船中的护卫船已经接到了命令,舍弃了对手忽然转向,扑向甘宁的对手后面。
那边的吴国战船似乎也发现了背后有敌船靠近,急忙转舵,想将尾部调转,将船身横呈海面,然而调转的过程里,艾尔莎的护卫船已经逼近。
天空中带火的箭矢疯狂倾泻过去,推着弩炮的士卒砍断绳索,驽弦推着驽矢砰的一下,射向对面的吴船。
密密麻麻的火箭伴随驽矢射上船身,有些扎在船帆上点燃了护栏,随后被吴兵及时扑灭,有的直接钉在了船帆上,被海风一吹燃起烈焰,操持船帆的士卒飞快的降帆、扑火,也有跑动的人刹那间身中数箭倒下,痛苦的嘶喊让同伴救援。
“靠近过去!拦住这两艘!”红发飞舞,艾尔莎看到夹击奏效,急忙指挥座舰横在面前的两艘吴国战船前方。
几乎以贴近的方式,两边船上的士兵,躲在挡板和盾牌后面探出数十上百根长矛,与对面的吴军士卒对戳。
也有点燃火箭的士卒冲出舱门,站到船舷朝对方展开近射,钉在对面的船身、牛皮、或人的身上,在凄厉的惨叫声里燃起了火焰。
吴船那边的驽矢飞来,几乎从艾尔莎身旁过去,她拔出腰间的战刀,离开了船楼的指挥,她推着有些歪斜的一门铁炮,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推到船舷,亲兵冲过来,掰开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送你们一程!”艾尔莎双手固定铁炮的炮身,整个人几乎都趴了上去。
下一秒。
砰!
炮口火舌喷涌,浓烟弥漫,铁弹呼啸而出,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不用瞄准,直接打在对面吴船的船身下方。
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大量的海水侵入窟窿,不到片刻,这艘吴船开始倾泻,下沉的速度极快,仅仅几个呼吸间,只剩下半截在水面上。
以及在海面上游泳的吴兵,随着江水起伏延绵,艾尔莎立即下令继续前行,从这些呼救的吴兵身上推挤过去。
“若是吕蒙在,多有一个帮手就好了,黄盖、丁奉、徐盛、韩当也不错。”周瑜有些感慨人手不足,“这样下去,打的太麻烦。”
那边正观察海战的宇文成都,转过头看向他,又望了战场片刻,做为武将有着天然的嗅觉敏锐,点了点头:“确实打的太麻烦。”
周瑜也不做回应,抬了抬手:“让红发蛮夷巴里的战船朝我这边靠拢——”
不久,两艘战船从侧后方驶来,相隔三丈的距离,宇文成都已经提上了他的那把长兵,一个助跑,在船舷纵身一跃,飞到对面的船身上。
那边甲板上,数百道身影沉默的站起身,这些人都是专门训练的海战士卒,或许骑马作战上比不了夏国的步卒,但在水上,他们更加凶猛。
“开船,绕行后方!”艾尔莎的兄长,名叫巴里的红发蛮夷,如今已经是这两艘战船的统领,他提着斧头大吼一声时两艘海船再次起航。
甲板上的,一个个士卒弃了长矛铁枪,脱下皮甲,只着了衣裤、裸脚,提着一柄钢刀纷纷以半蹲的姿态靠着船舷的护栏
两艘大船绕开前方的战船,乘风破浪而出。
……
‘甘’字旗下。
甘宁只着了皮甲,一双步履,站在甲板上观望整个战局,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他是第一次海战,虽然只有两艘战船,但这两艘战船放在当年东吴长江之上,已经算得是庞然大物。
而且很多时候,他都只能做为猛将冲锋陷阵,眼下终于像一名真正的将领居中指挥。
作为曾经的锦帆贼,到的叱咤江东,他其实已经很满意了,如今自然更是没话说,海战啊,光想想,他都感到血管里鲜血仿佛都在燃烧。
扫过战船,夹击之下的那只吴船已经燃烧起来,这个时候已经无须再理会了,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另外一艘上面。
然而,就在他看去右翼那边时,余光里,陡然注意到前方有吴船朝他靠近。
“这是……冲我来的?”甘宁摸了摸颔下的胡须,对方越来越近时,隐约能看到为首的船舷上一名红色披红,着甲胄的男人。
他唇角勾了起来,偏头发下命令:“让他靠过来,手正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