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小院,其实由于位置特殊,这里并没有什么围墙之类的阻挡,米玉颜耳力极佳,老远便听到两个男子说话的声音,从亮着灯的那间主屋里传了出来。米玉颜不由皱了皱眉头,本以为夜深人静,此时潜入时机最为合适,应该能神不知鬼不觉把谭八控制住,哪知却突生了这样的变故。
米玉颜当即示意裴介和应童靠后,这二人经历从那么陡峭的山脊上来,到底气息还是有些乱,她干脆决定一个人摸过去看看情况,因为她隐约听见里面提到了走马川,这是蔺南州下辖的一个县,和南瓯女国最东边的高山隔着峡谷相望。
裴介和应童虽然听不到屋内有人说话,却也看到了那室内燃着灯火,也自知现下尚且不是最佳状态,贸然接近三人都会有暴露的风险,便听令隐在旁侧的一棵大树后面。
米玉颜越是接近,听得越发清楚:“余三爷,这事儿既然已经到了我跟前,迟早定会给你个说法,实在犯不着你这么晚跑一趟。”
米玉颜已经听出屋里除了谭八,另外只有一个人,这人气息控制极好,应该不是个好对付的,他说的这话也是软硬兼施:
“八爷,我也不想扰你清净,只是眼看着就快过年了,这是秋粮啊,拖了这么久,我只怕是二面都不好交代,往后这条路谁还敢走?我们守规矩,一声不吭,可保不齐他们自家嚷出来,咱们可是两家都没脸。”
这是被黑吃黑了?米玉颜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人,但是通过婆娑暗城买卖粮食,必然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事情还涉及到走马川,米玉颜眉头微皱,直觉这事儿说不得和那位胡员外脱不开干系,他如今可是蔺南城里做米粮生意的大庄家。
谭八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都是打哪儿听来的?我的人去过蔺南城,也去过走马州,都没有听到丝毫动静,不是我们收了银子不办事,实在是无凭无据的,两厢伤了和气,后头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那位被称作余三爷的话却是越说越硬:“八爷,咱可不是公堂断案,若是真能过到明路上,我也不犯着求到你这里,主要是我们家大老爷平日里事务也确实繁忙,顾不上过问这些许小事,若真到了他跟前,便不是我私底下半夜走这一遭了。”
米玉颜看不到谭八的表情,但敢在他面前如此硬话软说的,只怕也不是一般人,而且他话语中的意思,还从见不得光的地下说到了明面上,那他口中的大老爷究竟是什么人?
“余三爷犯不着拿我谭八如此作难,那么多粮没了,你们说是他胡大做的鬼,胡大却是叫的撞天屈,关键是到现在我们也没见到过那些粮,拿到了东西那叫人赃俱获,拿不到东西就是空口说白话,我这里也为难得很。”
“你们为难什么,你说你们去过蔺南,可有打听清楚,他胡大今年从隽城收的夏粮没能运进来?没了这批粮,他拿什么应对大军那里的供给?拿什么私放给南瓯?拿什么包圆蔺南那么多张嘴的口粮?你说你们没看见粮,那是因为那些粮食入了他的口袋就已经变成了银子。”
“铁证如山,你们有何难为?无非就是怕被枕头风吹折了腰!”
“余三爷,你这话就难听了,再怎么说,枕头风那也是风,我们小胳膊小腿的,实在是容易折!”
米玉颜听到椅子移动的声音,应该是那男子便起身边冷笑道:“好,即使如此,我也无话可说,还有十日,我的账便要报上去,八爷好自为之!”
“好走不送!”谭八的声音再次响起。
旋即,米玉颜听到门开了,应是那人大踏步走了出去,这厢谭八倒是洒脱,跟着关了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直接吹了灯,上床去睡了。
米玉颜重又退回到裴介和应童隐身的地方,应童做了个手势,问要不要去跟踪先前那人,米玉颜摇了摇头,她觉得若是应童去跟,很有可能被那人发现,再说他们这次主要还是冲着谭八来的,没必要横生枝节。
等了一炷香的光景,估摸着谭八应该已经睡着了,米玉颜又悄无声息挪到她先头听墙根的位置,仔细听了听屋内的动静,察觉谭八已经气息均匀,应是正在浅眠和深睡之间,为保万全,米玉颜还是往屋内吹了点迷烟。
片刻之后,米玉颜冲裴介和应童招了招手,应童轻手轻脚挑开后窗,和裴介一起进去,把谭八从窗户里运了出来,再关好窗户,三人沿着来路往大溶洞出去,把谭八带到了应童和裴介从前跳下去的那处山脊上头,米玉颜一针扎醒了他。
米玉颜制的迷烟太过厉害,即便是剧痛之下,谭八睁开眼,依旧是有些搞不清状况,夜色之中,他在迷离之间慢慢醒过神,发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大为不妙。
“别动,你要自己作死掉下去,也省得我脏了手!就是你做了那么多脏事儿,只怕没我二人这么好的运气,掉下去指定活不成!”应童见他待要挣扎,便低声叱道。
应童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谭八瞬间反应过来,眼前说话这人是谁,心下却是飞速转动,该如何度过眼前这一劫。
不远处溶洞里水声潺潺,还有些石乳特殊的气味,藏个人在里面,尤其是个练家高手,便是连米玉颜也很难觉察得出。
洞里那位,不是先前那位余三爷还有谁?去而复返,只因他老早就察觉了裴介和应童的存在,只是一直蹲在屋外那人,叫他有些忌惮。
今日这事儿,还真是有些意思,余三爷嘴角噙着一丝笑,他是拿着令牌大摇大摆进来的,这三位,看样子,竟是从这无赦谷上来的,只不知,这谭八究竟还惹了哪路神仙,这三人,实力不容小觑,便是此刻,他们要把谭八扔下去嫁祸到自己头上,余三爷自衡量,也不能贸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