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到了晋阳城,立即召集镇北将军府、平难中郎将府、护田中郎将府和并州刺史府议事,四府掾史就赈济和安置灾民问题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讨论。
长城以内郡县的稳定直接关系到北疆大战的成败,而迅速有效地赈济和安置灾民却是保证郡县稳定的先决条件,所以李弘非常坚决地支持并州诸府提出的各种解决办法,包括调拨钱粮,征召民夫,扩大西河屯田的规模,修改屯田的有关政策。李弘对诸府掾史说,并州的当务之急是安抚灾民,你们尽一切努力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灾民都稳妥地安置好,尤其是不要出现饿死人的事。
赵岐提到了富商在西河郡购置荒地,自己掏钱垦地屯田的事。赵岐说,此事既有利于安置灾民,稳定州郡,又有利于垦地屯田,增加土地,还能给朝廷节省钱财,将来还能给朝廷增加粮食和赋税,值得推广实施。这事李弘已经听徐荣和府内僚属说过了,他问赵岐,这些富商能不能保证那些租种他们土地的百姓都能吃饱穿暖?赵岐说,只要坚决打击土地买卖,严格执行屯田律法,保证各项优惠和赋税政策不变,保证富商有利可图,这些百姓就能衣食无忧。李弘征求了一下诸府的意见,然后对赵岐说,此事已经实行了一段时间,既然效果不错,我们就联名上奏陛下,恳求陛下诏准执行吧。
并州刺史丁原接着提出了要在各郡县建立郡国兵的建议。丁原说,现在涌入并州的灾民有一部分是被打散的蚁贼,这些人身体不错,性子野,容易聚众闹事,对并州的安全是个威胁。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把这些人迅速征募入伍为好。李弘说,建郡国兵需要军资,目前并州拿不出这笔钱,还是算了吧。不过他认为丁原的这个担忧倒是值得关注。张燕说,那就征募为屯田兵吧。汾河两岸还有许多荒地没有开垦,如果人手足够多的话,十年之后军屯至少可以增加几十万亩土地。河东现在有十二万屯田兵,这个人数不够多,我看完全可以把河东的屯田兵增加到二十万人。另外,雁门郡的平城一带是个平原,那里有许多放弃的耕地,如果我们收复了边郡,稳定了北疆,那里也可以安排几万人屯田。
丁原见自己的意见被拒绝了,非常不高兴。他说,北疆大战一旦开始,各地的驻军就要尽数出关,那么各郡县的防务怎么办?他指着张燕说,张大人督领太原和上党两郡的军政,更要时刻防备太行山和黑山两地的黄巾叛军下山骚扰,难道你不要留守军队了?丁原坚持要求重建郡国兵。他认为屯田兵远驻河东,假如有什么紧急军情,根本来不急支援。
李弘说,丁大人多虑了。北疆大战一旦开始,并州肯定留有驻军。现在青徐兖冀四州有叛乱,西凉也有叛乱,此时如果出征塞外,陛下和朝廷首先要考虑的是并州和京畿的安危,所以并州留守军队的人数不会少。按照我的想法,长城要塞和句注要塞,再加上晋阳驻军,我们至少要留下四万到六万军队镇守并州。
丁原脸色一变,不再坚持。李弘想了一下,说道,西河郡由于各族混居,再加上灾民大量涌入屯田,形势较为复杂,可以适当筹建一些郡国兵。不过人数要控制,三千人如何?丁原喜出望外,连声感谢。李弘接着说道:“我要出征塞外,需要更多的猛将,因此我想从并州刺史府征调吕布到征北军,不知道大人……”
“不行。”丁原脸色一沉,非常干脆地拒绝道,“大人手下猛将如云,根本不在乎多一个吕布。大人既然已经同意并州府筹建郡国兵,我就需要人手,所以我更不能把吕布调给大人了。”
李弘看了他一眼,十分不满地说道:“雁门关大战,吕布从守关开始,一直到六月把鲜卑人赶出句注要塞,他连续奋战了三个月,屡建功勋,按道理他早就是都尉了,为什么他至今还是刺史府的主薄?徐大人多次劝你上奏陛下呈述吕布的功劳,你为什么置若罔闻?吕布建了战功,你为什么不按功封赏?早在去年北征幽州时我就向你征调吕布,但你不给,现在他立功了,你又不给他升职,你什么意思?”
丁原冷笑道:“将军大人,这事好象不该你管吧?吕布是我的掾史,该不该封赏那是我的事,和你无关。”他瞅了李弘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吕布是不是心中有怨言,特意找到了将军大人?”
李弘脸色不善,摇头说道:“我没见过吕布,这事是徐大人告诉我的。有功不赏,这是做上官的不对。我再说一遍,我要征调吕布到征北军,你答不答应?”
“不行。”丁原脸显怒色,斩钉载铁。
李弘怒视丁原,刚想开口威胁他,赵岐站了出来。他望着李弘,冷声劝道:“丁大人有丁大人的难处,将军大人应该理解才对,不应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脸上的神情显然对李弘的做法十分不满。这不是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吗?你李弘就是功高盖世,也不能这样飞扬跋扈吧?丁原虽然是下官,但那也是两千石的朝廷大员,又不是你李弘的下属,哪里轮得到你李弘来横加指责。
李弘不好当着赵岐的面发火,只好悻悻然冷哼了一声,对丁原说道:“既然丁大人不愿意,那就算了。说别的事吧。”
四府议事一直到半夜才结束。众人疲惫不堪地回到李玮府上歇息。李弘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匆匆到后院看望小雨。
李玮看到赵云也在府上,笑着问道:“大人不是叫你回家陪陪父母吗?怎么又跑来了?”
赵云笑道:“我有点小事想问问将军,不过问你也一样。”
筱岚说道:“你想问什么我们知道。并州刺史府有个叫吕布的主薄这次没有因功封赏,是不是你告诉大人的?”
赵云点点头,问道:“怎么样?大人有没有提出征调吕布?丁大人可同意了?”
“大人提了,但丁大人没同意。”筱岚说道,“大人为这事差点和丁大人吵了起来。”
赵云略显惊讶地说道:“丁大人这么不给将军面子?他既然不愿给,那为什么又不愿意给吕布升职?吕布难道有什么事得罪了丁大人?”
李玮笑道:“算了,你想许多干什么?你和吕布虽然因为那场厮杀而成了朋友,但你们毕竟不是生死之交,你能给他这么帮忙已经很不错了。徐大人都搞不定的事,你就更难了。对了,你刚从幽州回来,怎么知道吕布的事?你也是听徐大人说的?”
“对。我听徐大人说起这事后,很为吕布抱不平。他一个州府主薄,又没有什么后台朋友,有功得不到封赏的确很正常,但这事发生在并州就很不正常了,这里可是我们将军大人说了算。所以今天早上我就把这事对将军说了,没想到……”赵云叹了一口气,躬身告辞了。他想明天到州府去看看吕布。
赵云刚刚离开,李弘就从后院出来了。他让李玮立即起草一封奏章,专门为吕布的事上书陛下,一是弹劾丁原私自隐瞒下属战功,有公报私仇之嫌,二是为吕布请功,恳请陛下封赏。李玮说,这事要是让丁原知道了,吕布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吕布跟了丁原许多年,算是丁原的故吏了,他们之间的恩怨谁能知道?何况将军以这么一件小事干涉刺史府的内务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李弘说,这不是小事而是一件大事。有功将士得不到陛下的封赏,失去的不仅仅是这一个有功将士的报国之心,而是千千万万个将士的报国之心。丁原可以不为吕布着想,但我不能,我要统帅十几万将士浴血沙场,我不能让任何一个将士因为怨愤而失去杀敌的斗志和士气。
第二天李弘去了一趟晋阳大学堂,拜访了许劭、王剪等数位名士大儒。蔡邕因为身体原因,最近在家休养,李弘没有见到。晚上回到李玮家中,李弘吩咐庞德准备一些礼品,他打算明天亲自到蔡邕府上去看看。庞德嘴里答应着,人却站在李弘身边没动。李弘问他有什么事。庞德吞吞吐吐地说,下官想告假一天。李弘随口答应了,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他有什么事。庞德红着脸没有说话。
一旁的李玮笑道:“令明要去晋阳大学堂拜师。”
筱岚抿嘴偷笑,拉着小雨到后堂去了。赵云这时正好从外而来,他听到李玮的话,上上下下打量了庞德几眼,笑道:“令明要拜师?你打算弃武从文了?”
李弘笑道:“拜师?那好像不太容易。你要拜哪一位老师为师?”
李玮大笑。庞德有点恼怒地瞪了李玮一眼,躬身说道:“大人,我有点私事,私事。”
“仲渊,你笑什么?”李弘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大人,今天我们拜访王剪老师的时候,是令明去敲门的。”李笑道,“那门一开,令明兄顿时如遭雷击,眼睛霎时就瞪大了,大人,你说他看到了什么?”
李弘豁然醒悟,拍案叫道:“美女,一个绝世美女。”
庞德脸更红了,他气恼地指着李玮说道:“仲渊,抢筱岚的时候可有我一份,你还欠着我人情你知道吗?”
李玮根本不睬他,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令明看到王芙,魂都飞了,话都说不出来。当年我到西凉任职的时候曾经顺路到临怪城拜访王剪老师,那时王芙还是一个刚刚长成的小女孩,哪里想到几年不见竟然出落得这样漂亮。令明当时太失态了,傻乎乎地站着也不说话,所以我赶忙上前介绍,说这是黑豹义从营的统领庞德庞大人。这一介绍不得了,王芙一脸崇拜,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
赵云一把拉住李玮,焦急地催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你能不能说快一点?”
李玮说:“后来,后来当然是庞德威风八面了。他也不陪大人了,一直跟在王芙后面寸步不离,胡侃一气,把人家小姑娘的心当场就勾飞了。”他指着庞德说,“令明,老实交待,明天去干什么?”
庞德不好意思地说:“她说天龙山风景不错,想去看看,只是路程太远,所以……”
“所以你自告奋勇陪她去看看?”李玮笑道:“令明就是不一样,做这事比舞大刀还利索,佩服。”
李弘笑道:“一天时间太少。我看这样吧,我身边还有子龙,你就不用跟着我了,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庞德高兴地躬身拜谢,然后转眼就消失了。
赵云望着庞德的背影,很羡慕地说道:“令明的运气真好,随便敲个门就能碰上美女。我要是也能遇上一个……”
李玮抬手拍了他一下,大声笑道:“子龙的心也动了。不过凭你这样子,我看不要去敲门,开门就能看到。”
蔡邕住在悬瓮山脚下一座简陋的小院内,开门的是一位容貌秀丽气质高雅的少女。赵云和她对视了一眼,愣了一下,那女子却失声低呼了一声:“赵大人……”
赵云顿时想了起来,他高兴地笑道:“你是文姬?一年不见,你……”他本来想说你变漂亮了,但随即觉得这话说出来太失礼,于是又把这话吞了回去,“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