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已经任职七八年了。”刘范恭敬地说道,“刘大人是个好人,如果换做别人,早把公孙瓒杀了。公孙瓒做得太过份了。刘大人是本朝大司马,位列三公之上,大汉国的上卿,这么大的一个官,竟然穿着布衣,打着赤脚,和百姓在一起犁地耕田,说出去谁信?整个幽州的人都说刘大人好,只有公孙瓒说刘大人沽名钓誉,是吃饱了撑的,说什么堂堂一个大汉国的上卿不去考虑治国之策,却和贱农在一起犁田,纯粹是丢大汉国的脸。大人你说说,这是人说的话吗?”
李弘忍俊不禁,转头偷笑。
刘范脸显怒色,大声问道:“大人也是这么想?”
“不,不,公孙大人这话的确不对。”李弘急忙摇手说道。
“何止不对,我看他是豺狼之性,将来必是幽州的祸害,大汉的祸害。”
李弘目瞪口呆。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是想法不一样吗?这人我还留不留?李弘曾经向刘虞求援,说骠骑大将军府严重缺人,恳求刘虞征调几个掾属给自己救救急。这个刘范就是刘虞推荐过来的。
“刘大人让你留在我这里,你可愿意?”李弘勉强笑笑,问道。
“刘大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留下来。”刘范毫不犹豫,满口应承。
李弘笑脸一僵,懊悔不己。早知道这样就不问了,把他打发回去算了。
此时北疆九大将军都不在大营,李玮远在河东,李弘无人可以商量。虽然朱穆、余鹏、田畴等人都在行辕里,但李弘不敢问,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以朱穆的性格,看到先帝遗诏和刘虞的书信后,必定要改弦易辙,而余鹏、田畴、尹思这些人本来对制衡之策就颇有微辞。不管怎么说,这制衡之策从北疆来看,是利大于弊,但从大汉社稷来看,显然是弊大于利。
李弘想不通,数百万灾民的性命为什么在这些人的眼里就是比不上所谓的大汉社稷?大汉社稷摸不着,看不见,虚无飘渺,它到底是什么?是大汉的万里疆域还是大汉的五千万黎民?如果社稷是指疆域和黎民,那自己守住北疆,保护数百万黎民的性命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保护天子,攻占洛阳,杀死董卓才叫拱卫社稷?为什么就一定要牺牲北疆的疆域和北疆的黎民来拱卫那个所谓的社稷?
李弘苦思冥想,整个身心都陷进了这种没有答案的思索里。他变得沉默不语,浑浑噩噩地跟着南下大军急速向晋阳而去。
大军走到定襄郡的桐过城附近时,李弘突然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了。他茫然地抬头看看远方停止行进的黑豹铁骑,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
祭锋打马狂奔而来。
“大人,前方有数千具尸体,都是冻死饿死的灾民,很惨……”祭锋眼圈红红的,没有说下去。
李弘愣了一下,心里惨然,半天都没有做声,“怎么会这样?”
“这里是黄河岸边,河水正在解冻,晚上非常冷,正好这两天气温又陡降,灾民大概没有注意到温度的变化,再加上食物不足,没有御寒衣物,所以……”
李弘无力地趴到飞雪的背上,蜷曲着身躯,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悲嚎。
没有黎民百姓,哪来的社稷?哪来的江山?哪来的大汉国?
黄河岸边的风在呼啸,就象千万个幽灵在哭号,凄厉而惨绝。
三千黑豹义从和两千亲卫在掩埋冻死在河边的灾民。侥幸活下来的人趴在亲人的尸体旁嚎啕大哭。
长平公主呆呆地坐在马车上,泪水长流。小雨和风雪相拥在一起,悲伤而无助地看着远处忙碌的士卒。
李弘席地而坐,伏案疾书,任由刺骨的寒风钻入冰冷的铠甲里。
李弘回书刘虞。我正在急速南下,争取在三月下开始攻击长安。至于阎柔到蓟城驻防一事,还是等京麓危机解决以后再说吧。
李弘急书公孙瓒。北疆形势极度危急,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回迁灾民到冀州,但冀州牧韩馥至今不给我任何答复。我已经等不及了,我需要你的帮助。伯?兄,请你接信之后,急速率部南下威胁渤海郡和河间国,以策应张燕和麴义攻占巨鹿郡和赵国两地。只要有了这两个地方,我就能回迁灾民了。关于你和刘大人之间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支持你,坚决站在你这一边。待北疆危机和京畿危机解决后,我将上奏天子为你请功。
李弘急书镇护将军张燕。公孙瓒如果遵从我的命令南下兵进渤海郡和河间国,他和刘虞之间的矛盾必将爆发,此时,你适当派一支人马北上,堵住刘虞南下之路。记住,务必不能让刘虞南下会合袁绍。
李弘再次急书玉石和颜良,尽早包围牛辅的两万大军,切断董卓退出潼关之路。
李弘书告李玮,立即派人到鲁阳联系袁术,说我们愿意帮助他入主洛阳。袁术是当今天子所拜封的后将军,官职远远要比袁绍大,又是袁阀下一代的家主,他才应该是讨董大军的首领。如果袁术不愿意,我们就攻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