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看完麴义和田畴的书信,急召贾诩、陈群、袁涣和司马懿议事。
叛军突然向西,打乱了预定部署,再在甘陵城下围歼叛军已经不可能了,但由于叛军向西撤退拉近了和袁绍之间的距离,使得本来十分困难的围歼袁绍的计策忽然变得容易起来。不过,这种容易仅仅停留在想象当中,事实上,北疆军现在连围歼曹操的希望都变得非常渺茫了。
麴义发现叛军向西撤退后,立即命令王当和徐晃南下清渊、馆陶一线予以阻击,但此时王当和徐晃距离清渊和馆陶大约有三百里,中间还隔着一条清河,而叛军已经渡过清河,距离清渊和馆陶大约只有两百里。王当和徐晃能不能抢在叛军之前赶到清渊和馆陶一线予以阻击,立时成为能否合围曹操这路叛军的关键。
如果不能合围曹操,让曹操和袁绍会合,所有计策都用不上了。
“颜良的各路大军现在都在什么位置?”李弘也着急了。曹操这一手,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根据最新的消息,颜良将军的大军已经全部渡过绛水河。”司马傅干手指地图,一一向李弘说明。
颜良将军会同张?、张辽和高览的三万大军正在赶往故亭。张震、秦谊的北军两营,楼麓、鹿欢洋的乌丸铁骑共一万五千步骑正在赶往东武。高顺的一万大军正在赶往磐河。吕布率领穆斯塔法和祭锋的两营一万铁骑正在沿大河故渎南下搜寻荆州军。赵云、姜舞、卫峻、刘冥、李溯和公孙续的三万铁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到达鲁亭一线,正准备攻击甘陵国。
从路程上来说,现在离叛军最近的就是赵云将军的铁骑,其次就是文丑将军的一万步卒大军。现在文丑将军已经赶到了清河,正准备渡河追击。而最早渡过绛水河的张震等军队目前和叛军之间的距离都在三百里以上,根本指望不上。
赵云将军虽然距离叛军最近,但他距离我们最远,短时间内我们很难和他联系上。如果他能抢在叛军之前由元城方向杀到馆陶和魏城之间,我们当可确保合围曹操。
魏城距离邺城大约两百里,袁绍的大军很快就能杀到。赵云将军的铁骑为了切断叛军的所有退路,肯定要分兵驻守甘陵、发干和元城,这样一来他能投入到馆陶、魏城一带阻击叛军的兵力非常有限。
“大将军,能不能全歼叛军现在就不想了,先想办法阻止曹操和袁绍会合吧。”贾诩苦笑摇头,“麴义和田畴两位大人的办法虽然不错,但他们并不清楚颜良将军所属各部的位置。不过,侥幸的是,麴义和田畴两位大人能够当机立断,甘愿背上违令的罪名越权指挥,这给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
“你认为王当和徐晃没有可能抢在叛军之前赶到清渊和馆陶?”李弘问道。
“他们不可能抢在叛军的前面。”贾诩的口气非常坚决,“他们还要渡一条清河,时间上耽搁太多。我们只能指望赵云将军了。”
李弘想了一下,指着司马懿说道:“给赵云将军下令,请他暂时不要攻打甘陵、发干了,直接杀到馆陶、魏城之间,切断叛军的退路。”
“所有兵力吗?”司马懿急忙问道。
“所有兵力,三万铁骑全部过去。”李弘挥手说道,“多派人手去找他,无论如何要以最快速度找到他。另外,告诉他,现在冀州战场上的所有军队都受麴义将军指挥。”
司马懿转身跑出了大帐。
“把这个消息也急告颜良和张燕。”李弘转头对陈群说道,“你再急书麴义大人,我同意他和田畴两人的歼敌之策。冀州战场上的所有军队由他指挥。”
“命令颜良,请他丢掉一切辎重,带着所有军队急赴清渊、馆陶一线合围曹操。两天内必须到达战场。”李弘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加了一句,“告诉颜良,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个命令,以后就是麴义将军给他下令了。”
“大将军,那一万逃出东光战场的荆州军……”袁涣小声问道,“任其逃亡?”
“任其逃亡,不要管他们了。”李弘笑道,“如果此仗能全歼叛军,尽诛袁绍和曹操等叛逆,这一万人还有什么用?”
李弘和贾诩等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然后由贾诩起草奏章急报朝廷。
李弘又急令左中郎将钟繇、渤海郡太守宋文、河间国相卫政、安平国相甄俨、甘陵国相许混、魏郡太守丁立等人,立即组织更多的人力南下,帮助大军运送粮草辎重。
九月上,甘陵国,绎幕城东南十里。
吕布的铁骑追上了逃亡的荆州军。
荆州军将士看到背后飞扬半空的滚滚烟尘,听到风中传来的雄浑号角声,一个个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逃跑的速度骤然加快。
“向东南方向跑,向东南方向……”夏侯?纵马狂奔,不停地吼着叫着,竭力阻止大军的崩溃。东南方向五里就是大河故渎,这里地形起伏不平,可以有效阻挡铁骑的冲击。
“夏侯大人,我们距离平原城还有多少路?”文聘望着自己的亲卫举着血淋淋的战刀正在诛杀逃跑的士卒,心里痛苦不堪。
“还有六十里。”夏侯?勒马停下,回头望望越来越近的北疆铁骑,一脸绝望,“文大人,如果不放弃这支军队,我们谁都逃不掉。”
文聘坐下的战马焦躁不安地连连扬颈长嘶,似乎感受到了呼啸而来的血腥和杀气。
“你走吧。”文聘大声叫道,“我既然把他们带到了河北,我就要把他们带回去。要死,我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
夏侯?面孔一红,羞惭无言,转身打马而去。
北疆铁骑象潮水一般呼啸而来,震耳欲聋的杀声和万马奔腾的巨大轰鸣声冲破了遮蔽天空的烟尘,直冲云霄。
如云箭矢发出惊心动魄的厉啸,天空中一片片高速移动的黑色云朵就象张牙舞爪的嗜血猛兽,争先恐后地冲进了荆州军中。荆州军将士狼奔豕突,惨厉的叫号霎时间冲天而起。一柄柄战刀在空中飞舞,一支支长矛如毒蛇吐信。冰冷的武器肆意蚕食着鲜活的生命,满天的血花点缀着炙热的战场,恐惧和仇恨洒满了这夏日的天空。
穆斯塔法大吼一声,一矛穿透了敌人的身躯。还没等他直起腰来,眼角余光便看见一支长箭厉啸射来。穆斯塔法惊骇至极,甩手丢掉长矛,竭尽全力向马下栽去。
“咻”一声响,长箭擦着他的脖子飞了出去。
黄忠看到自己长箭射空,气得高声怒吼,打马如飞而至。穆斯塔法摔得眼冒金花,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但一柄呼啸的战刀已经迎着他雷霆劈下。
穆斯塔法惊叫一身,躲无可躲,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当……”一声炸响,一支长戟横空而至,硬是架住了黄忠那势在必得的一刀。“杀……”吕布纵声狂吼,左手拔刀,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一刀剁在了黄忠的肩胛上。
鲜血迸射,黄忠惨哼一声,战刀脱手,恰好这时他的战马被流箭射中,吃痛之下战马怪嘶一声,四蹄如飞,驮着他急驰而去。
穆斯塔法猛地睁开双眼,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脑袋。
“走……”吕布冲着他大吼一声。
穆斯塔法心领神会,一把抓住了长戟。长戟挥动,穆斯塔法矫健的身躯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吕布身后。
吕布勒停咆哮的战马,伸出血迹斑斑的大手接过了快骑送来的文书。颜良命令他放弃追杀荆州军,急速赶往甘陵国会合主力大军。
吕布愤怒地骂了一声,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然后抬头看看战场。
远处河床上,双方将士正在激烈厮杀。对面几百步外的河堤上,几个荆州军的军官正在指挥逃到对岸的士卒迅速列阵,准备做最后一搏。但似乎没有几个人停下脚步,有命逃上河堤的士卒都象疯子一般狂奔而去。他又回头看看身后。从自己的马后一直到天边,到处都是残破不堪的尸体和丢弃的军械旗帜,十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正站在尸体中间,孤零零地等待着什么。
一路追杀到现在,三四里长的路上铺满了敌人的尸骸,这一万荆州军已经所剩无几了,可以撤了。
吕布把手中长戟狠狠插到地上,从马腹旁的革囊里挑出水袋,仰头喝了一口水,然后慢条斯理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传令,鸣金……撤出战场……”
九月上,甘陵国,甘陵城西南十五里。
赵云拿着麴义的命令,在草地上走来走去。姜舞、卫峻等人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谁都不说话。
“斥候可有回报?”
姜舞摇摇头,“子逆(李溯)亲自到前面探查去了,一定有确信,你不要着急。他是做斥候出身的,不会出错。”
赵云剑眉紧皱,十分焦急,“如果叛军确实是向西撤退,我们应该听从麴大人的命令,先把发干和元城拿下,彻底断绝叛军的退路。”
“你决定了?”卫峻担心地说道,“虽然这上面有子泰(田畴)的印信,但你要知道,我们一旦南下攻打发干和元城,也就等于违抗了虎头军的军令,这事要是追究下来……”
赵云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事情紧急,麴大人不会这么做。”
“子龙,慎重起见,还是再等等。”刘冥小声劝道,“如果叛军向西撤退是为了把我们诱离甘陵城,等到我们走后,他们再掉头向南,从甘陵方向撤退,我们的罪责就大了。”
赵云犹豫了很久,还是断然挥了挥手。“我相信麴大人。子风(姜舞)、胡子(卫峻),还有潜思(刘冥),你们三个立即率军南下。”
“先打发干,还是先打元城?”姜舞看到赵云已经做了决定,没有再劝,直接询问大军的攻击目标。
赵云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亲卫。几个亲卫急忙拿着地图走过来铺到地上。
“麴大人说了,叛军往西撤退,目的是会合袁绍。由于他们撤退速度太快,我们措手不及,没有兵力去阻击。虽然王当和徐晃两位大人正在急速奔赴清渊和馆陶一线,但他们距离清渊和馆陶太远,恐怕来不及。所以你们南下后,直接向西北方向插到馆陶和魏城一线,切断叛军西撤之路。”
“那发干和元城不打了?”刘冥问道。
“我来打。”赵云说道,“我们是铁骑,没有攻城器械,说是攻城,其实也就是包围城池,切断城内和城外的联系,所以人多人少区别不大。”
“子龙,如果叛军正在往西撤退,那么我们距离叛军最多也只有一百多里,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杀过去,非要绕到馆陶一带阻击干什么?”卫峻仔细看看地图,有点疑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