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中路。
马超和阎行稍整军队,再度向北疆军发起攻击。此刻务必要缠住阎柔的铁骑,不让他有任何的机会支援右翼战场上的杨凤。
何风的军队受损严重,虽然得到了武器补充,但将士们精疲力竭,急需重整,所以他在西凉人发起攻击之前,下达了后撤的命令。步卒大军一撤,铁骑随即从两翼展开,步骑大军形成雁行战阵,徐徐后退。
马超在前,阎行在后,两军以锥形战阵奋勇杀上,在声声嘹亮的号角声中,西凉人如同呼啸的鬼风一般卷起层层烟尘,一扎进了敌阵。
被何风临时任命为军司马的郝昭,带领两千精锐返身迎战。阎柔指挥铁骑从两翼阻敌。双方旗鼓相当,杀得血肉横飞。
何风指挥大军主力再退两百步,接近了城池,“擂鼓,列阵……准备反攻……”
“竖起黑虎大旗,请求主力支援。”
旌旗如林,迎风狂舞。
皇甫郦、段炫、解悟、颜杰率领五千虎贲、羽林步骑大军列阵于西城门外,静静地等待着攻击的一刻。
“马超还剩下多少人?”皇甫郦从一个破旧而精致的小皮囊里抓起一把饼屑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大概还有五六千人吧。”段炫把水囊递了过去,接着指指皇甫郦手上的小皮囊说道,“我父亲也有一个这样的小皮囊。我还记得上面绣着一个老虎头。”
“这是皇帝赏赐给我父亲的,是装食物的。”皇甫郦爱惜地看了一眼小皮囊,抬头笑道,“当年很多在西疆作战的将领都得到了这个赏赐,你父亲当然也不例外。段大人把这个小皮囊留给你了吗?”
段炫遗憾地摇摇头。“父亲死后,家被抄了,什么也没留下。”
皇甫郦忿忿不平地骂了两句。段炫想起往事,心里十分酸楚。
“你想报仇吗?”段炫突然问道。
“报仇?”皇甫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段炫的意思,“我父亲的死虽然和马腾的攻击有直接关系,但真要追究起来,当时关中战场上的袁绍、韩遂和我都有仇。”皇甫郦叹了一口气,“你我的父亲,还有我们这一代,都是武人,我们杀了多少人?到了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来什么仇怨?就算我现在杀了马超,那也只是战场上的决斗,和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扯不上任何关系。”
段炫没有说话。
“其实,我对马超并没有什么怨恨。”皇甫郦继续说道。“马家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再杀就要绝户了。”
段炫笑笑。“我们冲上去后,虽然能包围马超,但我们只有一万五六千人,其中大部分是步卒,并没有全歼马超的兵力。他如果运气好,还是能逃出去。”
皇甫郦急忙伸出两个手指头摇了摇,“这话不能说。我们都是西凉人,和马超多多少少有点关系。如果马超真逃了,而我们又恰好说了这句话,传出去会被人误解。”
段炫诧异地看看他,“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
“因为我老了。”皇甫郦把小皮囊里的饼屑一把倒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大人,黑虎大旗……”在战阵前方焦虑不安的颜杰突然举手叫道,“大人,我们可以出击了。”
“你看清楚了?”皇甫郦问道。
“大人,出击吧,快,快……”
皇甫郦不紧不慢地收好小皮囊,又抬头看看天色,猛然一脚踹到马腹上,“走,我们杀出去……”战马痛嘶,疾驰而去。
“咚咚……”战鼓雷鸣,五千大军齐声高呼,奋力冲向战场。
阎行骇然心惊,死死勒住战马,回头狂呼,“急报先生,城内还有敌军,正在我侧翼迂回,中路极有可能被包围,形势危急,请他急速支援。”
“吹号,吹号,让马大人撤出来,撤出来……”
马超此刻带着大军已经和北疆军混战在一起,双方将士正在战场上往来飞驰,根本撤不出来。
阎行急得团团乱转,眼睁睁地看着北疆援军从左翼战场和中路战场之间的空旷地带上风驰电掣一般飞速越过。如果让他们赶到自己的背后建立阻击战阵,大军的退路就被切断了。
“快,再吹号,吹号,告诉马大人,我们要撤了,请他们即刻脱离战场,即刻撤下来。”
马超听到了撤退的号角声,但前方不远处就是阎柔,他不想失去这个诛杀阎柔的好机会。如果自己能杀了阎柔,势必会对北疆军的士气造成严重打击,自己有可能以少胜多,在中路战场上取得骄人战绩。
“杀,杀……杀上去,给我围住他。”
阎柔身上的火红色大氅非常显眼,虽然是夏季,但他依旧喜欢把这件双袖展开就象鹤翅一样宽大的衣服罩在铠甲外面。看到马超带着西凉铁骑蜂拥而来,阎柔得意地笑笑,缓缓向何风的步卒大阵里退去。只要把马超和他的部下诱进战阵,凭借着六千多步卒组成的这座拒马大阵,北疆军完全能困住马超,把他的军队全歼于阵内。
马超的铁骑不退反进,步步逼杀。北疆铁骑则在阎柔的指挥下,逐渐一分为二,一部开始把马超的军队往拒马阵内驱赶,一部开始分割马超和阎行,并对马超和阎行的军队展开了更加猛烈地攻击。
阎行不停地回头张望,同时频频催促马超后撤,时间就这样悄悄流失了。
皇甫郦率领大军急行六百步,然后转向,横向切入中路战场。
阎行再也忍不住了。如果大军给北疆军前后包围,不但突围艰难,而且还有可能全军覆没。“调转马头,杀过去,把敌人击溃,快……”
两千多骑卒紧随阎行之后,急速脱离战场,向皇甫郦的大军呼啸杀去。
皇甫郦的大军一路飞奔而来,将士们气喘吁吁,立足未稳,这个时候如果给阎行迎头杀上,必然损失惨重。
“明之,你带着步卒迅速列阵。”皇甫郦冲着段炫高声喊道,“我带人顶上去。”
鼓声密集,号角悠长,各色令旗迎风招展。
虎贲、羽林军的将士们临危不乱,井然有序,迅速列阵。
皇甫郦、颜杰、解悟带着一千五百名精锐骑卒飞一般冲出战阵,他们就象翱翔的雄鹰展开了巨形双翅,伸出了犀利前爪,迎着猎物一击而下。
“射……射……”皇甫郦长矛挥动,纵声狂呼,“密集射击……”
战场西北面。
张白骑率领大军与李尧的军队会合后,因为战阵松散,李尧的部下士气涣散,而韩翼程银又带着西凉的生力军乘势猛攻,导致方阵迟迟未能再建,损失越来越大。
李堪的军队在稍事休整后,补充了武器,从北疆军的侧翼再度攻上。
张白骑无奈之下,紧急下令各部放弃进攻,转而收缩防守,先稳住阵势。
“大人,我们需要支援。如果继续混战下去,阵势可能被西凉人冲破,我们可能会被西凉人击败。”余氐根指着杀声冲天的前方战场,激动地叫道,“现在双方兵力接近,但西凉人的主力刚刚增援上来,体力充沛,士气高昂,而我们已经激战了五个多时辰,李尧又阵亡了,将士们疲惫不堪,士气越来越低迷,必须再建方阵,以守代攻,牢牢拖住敌人。”
“太尉大人不会给我们援军。”张白骑摊开双手,无力地说道,“太尉大人已经说了,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把西凉人拖在这里,也就是说,不管我们战死多少人,太尉大人都能接受。”
“混蛋……”余氐根气得破口大骂,“既然不惜一切代价,那就让度辽营过来支援吧。我们被击败了,度辽营也就挡不住西凉铁骑了。他们损失大一点,影响不了大局。”
张白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竖起苍鹰大旗,向杨明求援,请他即刻派出一队精锐铁骑冲击敌阵。”
杨秋、成宜的西凉铁骑和杨明的度辽铁骑互相纠缠,互相牵制,从清晨打到下午,既没有分出胜负,也没有遭到重大损失。双方好象在激烈的厮杀中达成了默契,只要对方不离开战场,那就这样耗着,一直等着太阳下山,等着其它战场分出胜负。
杨明举起皮囊喝了一口水,他本想冲一下脸,但感觉皮囊里的水不多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今天天气太热,厚厚的皮甲穿在身上汗流浃背,里里外外全湿透了,非常难受。
“大人,张大人竖起了苍鹰大旗,向我们求援了。”几个斥候飞奔而来,神色紧张地大声叫道。
杨明心里一惊,急忙抬头看去。远处的战场依稀可见,惨烈的杀声随风阵阵传来,令人胆战心惊。西凉人还真是强悍,长年累月的战火虽然摧毁了他们的家园,但也炼就了一支精锐的军队。想起西凉的女人和孩子都能飞马齐射,杨明不禁有些感叹,如果这一仗把数万西凉男人全部杀了,西疆的将来会是什么?
“吹号,吹号……”杨明突然仰首向天,放声狂呼,“列阵,攻击……”
号角声冲天而起。
“凌时羽,带八百精骑,立即支援张大人。”杨明指着一个年轻的军司马大声说道,“等我们向杨秋的大军发动进攻后,你即刻出发。率军攻击敌步卒战阵的侧翼,帮助张大人稳住阵势。”
凌时羽躬身领命,打马如飞而去。
“兄弟们,随我杀上去……”
战场中路。
马超杀气腾腾,连声怒吼,长枪上下翻飞,恨不得把眼前的敌人瞬间化作齑粉。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犀利的战阵,虽然十几个士卒组成的小型战阵不堪一击,但几百个这样的战阵组合在一起,互相保护,互相支援,那就牢不可破了。他的战马失去了速度,他的周围到处都是敌人的武器,各种各样的武器象狂风暴雨一般连续不断无穷无尽地杀过来。马超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稍一疏忽,不是战马受创,就是自己遭袭。
阎柔就像一片火红色的云,在战阵中飘来飘去,悠闲自在,不时还听到他挑衅的笑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