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p>
深水埗。</p>
桂林街。</p>
一台银色的捷豹轿车停在街道的路边上，车头跳跃奔跑的银色豹子车标显眼，引得路边商铺投过来目光。</p>
车子停好，何辉从驾驶座下来，帮忙打开副驾驶的门。</p>
身着深灰色茄克的林怀乐从车上下来，拉了拉下摆，抬了抬脚，低头看了看踩着脏水的鞋底。</p>
又抬头，目光看着前面老旧的建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p>
小荔不说话，那带着涟漪的眼睛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林怀乐。</p>
“现在你一晚上能够换来二十万现金，你不抓住，等你以后啊？”</p>
“诶，小荔。”</p>
“走走走。”</p>
那个女仔跟现在这个一样。</p>
所以。</p>
“但是现在不一样，只要你点点头，什么麻烦我都帮你解决了，你再拿着这二十万，可以为你以后解决很多事情。”</p>
林怀乐声音不大不小，掷地有声：“你学习好，但是架不住有你死鬼老豆，现在，这是你唯一的机会，翻身的机会。”</p>
林怀乐再度点头，目光落在了小荔身上：“那我问你，但是现在有个难题摆在你面前，你愿不愿意小小的牺牲一下？”</p>
原本在她印象中还不错的、笑眯眯的林怀乐，俨然就是一个挂着笑容的恶魔。</p>
几个小孩正围着停在路边的银色捷豹车在看，还有小孩伸手去摸那个起跳的捷豹车标。</p>
“你好。”</p>
他瞪大着眼珠子盯着小荔，低吼了起来：“怎么，准备等以后找个古惑仔？等他花一百块带你开一间廉价的宾馆？这笔账目你不知道算啊！”</p>
“找我？”小荔一挑眉。</p>
小荔这才重新坐下，夹起菜心来，沾了沾蒸鱼豉油塞进嘴里，吞咽下后又道：“对了，爸爸你最近没有再吸了吧？”</p>
小荔站在窗户前，昏暗的灯光照在她半边脸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p>
林怀乐带着何辉、飞机两人从楼上下来，走出逼仄的楼道。</p>
林怀乐抓住小荔的手臂，直接将她按在了窗户上，手指着远处：“来，你好好睁眼看看，你看看外面什么样子？”</p>
小荔其实不是在写作业，而是再看发言稿，明天学校活动她是发言人，正在预习，时不时小声的念了出来。</p>
这件事一定要让她心甘情愿才行，她不心甘情愿，这件事就办的不完美，鬼佬也不会开心，更不敢乱来。</p>
“迈尔斯？”</p>
小荔就要把自己带回来的服装拿出来，被肥仔祥阻止：“先吃饭先吃饭。”</p>
等在门口的何辉走进来，从拎着的公文包里开始往外掏钱。</p>
肥仔祥察觉到林怀乐的眼神，然后身体开始抽搐，露出了修仙瘾发作痛苦的样子。</p>
贫富差距毫无悬念，但这就是香江，鲜衣怒马下的真实香江。</p>
“你有更好的底蕴去为自己创造更好的条件，让自己有更好的资源，让自己的未来更好。”</p>
林怀乐还是挺会揣摩迈尔斯的心思的，为了突出今天的活动主题，还特地安排了一个“社团人员”来校园里欺负学生的戏码。</p>
何辉走在前面带路，林怀乐跟着，飞机走在后面，三人一前一后进去。</p>
“扑街啊。”</p>
飞机跟着说道：“一点小事而已，我自己一个人过去也能搞定，出不了错。”</p>
他发现了。</p>
小荔脸色冷的苍白：“我帮你抵了二十万的赌债，你应该非常开心才对。”</p>
吉米仔就是看中了这里独特的人口构成，不支持官仔森大搞什么高档夜总会、酒吧等等。</p>
“就是来找你爸爸的。”</p>
小荔把手里的资料小心的收好，来到座位上：“哇，今天怎么吃的这么好？”</p>
“扑街！”</p>
“我觉得”</p>
床上。</p>
林怀乐看着小荔的表情，脸上笑容消失，忽然伸手把肥仔祥推倒在地，跟着起身抬脚就往他身上猛踹。</p>
林怀乐转身过来，看着小荔：“同样的，他还赌，欠了二十万。”</p>
“你知不知道二十万的赌债，没几天就会变成三十万、四十万，一直往下滚。”</p>
三人从里面走出来。</p>
“嗯？”</p>
“嗯。”</p>
“这位是？”</p>
外面是昏暗的，路灯昏黄。</p>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肥仔祥心不在焉的坐在座位上，抓着烧鹅腿塞在嘴里大口的啃着。</p>
她把书包抱在怀里，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夹着鲍鱼仔塞进嘴里，大口的咀嚼呢。</p>
约定时间快到了，他们怎么还不来？</p>
想什么来什么。</p>
这个后生仔身份肯定不普通，饶是迈尔斯这么高级的警务人员，在刘耀祖面前却非常的低调，处处以刘耀祖为中心。</p>
本就狭窄的过道堆积着各种杂物，让过道看起来更小了。</p>
“大佬，你自己看啊。”</p>
小孩子懂什么，稍微诱导再打打情亲牌，没问题的。</p>
后面，飞机跟着走下车来。</p>
肥仔祥看着把钞票装进书包的小荔，讪讪的笑了笑：“我帮你保管吧，你自己.”</p>
迈尔斯做出了介绍。</p>
“不是，他们是真会演戏啊。”</p>
林怀乐身子后仰，把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燃：“我可以再給。”</p>
“快进来。”</p>
他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了小荔的手，直接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p>
大D把望远镜递給了吴志辉：“我看不到鬼佬，但是能看到耀祖跟鬼佬说话，鬼佬没搭理他，这不是眼睛看直了是什么？”</p>
“马上好。”</p>
一时间。</p>
小荔吓得失声哭了出来，依旧是机械的摇着头：“求求你帮帮我们，我以后真的可以还給你的。”</p>
不同层次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风景俨然是两样的。</p>
“每天早上七点钟起来，挤公车去上班，晚上八点钟到家，一个月能挣个几万块？”</p>
林怀乐吐了口气，跟着又道：“可惜，他不仅仅只是修仙，他还赌博，在外面欠了二十万的赌债。”</p>
与她所处的位置比起来，反差明显。</p>
这是他去学校的时候，在学校的墙上看到的。</p>
嗯.</p>
二十多年前，自己在差馆当督察的日子，自己在办公室玩了一个偷渡过来的偷渡妹。</p>
“你再看看你什么背景？自己出色一点还有这么个废物老豆，一身破事拖累你。”</p>
林怀乐拉了拉巴宝莉的灰夹克：“我是林怀乐，很高兴认识你。”</p>
“哦。”</p>
小荔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抱着林怀乐的大腿：“叔叔，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们。”</p>
林怀乐扭头看了眼地上的肥仔祥。</p>
如果小荔不心甘情愿，那么后续的麻烦很多，最好的办法就是搞定她，让她自愿。</p>
小荔也不懂这些，但是看着就知道，这衣服很贵，这个人也很有气势。</p>
“哈哈哈”</p>
林怀乐脸上露出了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平易近人。</p>
“那就好那就好。”</p>
台前。</p>
投其所好。</p>
他手掌捏着小荔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过来：“等你成功了，谁会知道你以前的事情啊？一晚上而已，没事的，很简单的。”</p>
“代价.很简单。”</p>
肥仔祥也不装了，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吸着烟。</p>
林怀乐简单的打量了一下房间里面，冲給自己搬凳子的小荔道谢：“真懂事。”</p>
老婆的赔偿金也被他修完了，人也越来越瘦，也不做事了。</p>
两手同时抓，一样赚的盆满钵荡。</p>
虽然它是发展最早的区域之一，但是经济上一直都很尴尬，是整个香江最贫穷的地方，常年在香江排名倒数第一。</p>
远处。</p>
没多久。</p>
活动是枯燥的。</p>
“对了，我跟你说，明天学校有个活动，特地挑选的我出来做发言人，服装都給我了。”</p>
“爸爸。”</p>
“只有你，只有你能够帮得上他，因为我可以出手嘛，只要你答应我，乖乖去做，就没有问题。”</p>
墙上。</p>
肥仔祥有些心虚的摆手否认：“看你读书太辛苦，所以做点好吃的給你。”</p>
随着林怀乐的话说完，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p>
“进不去了。”</p>
深水埗的经济水平不行，但是胜在人多，这是这里的特色，穷人也多。</p>
“已经差不多了。”</p>
吴志辉翻了个白眼：“不是，隔着这么远，这你都能看到鬼佬？！”</p>
迈尔斯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示意刘耀祖不要着急，而后终于是今天第一次主动看向了身边的林怀乐：“你说是吧？”</p>
肥仔祥修仙的事情小荔知道，但是好在肥仔祥平日里不会打她，也不会家里搞这些。</p>
“比如说，你老豆肥仔祥，他现在这么瘦，因为什么？因为修仙，戒不掉了。”</p>
“你老豆被催债，你就上不了学，你成绩再好也没用。”</p>
刘耀祖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手指捏了捏西装袖口里别的的麦。</p>
“呜呜.”</p>
林怀乐作为这次的赞助商，坐在中间的位置，身边是鬼佬迈尔斯，再边上，是穿西装打领带的刘耀祖“刘荣华”。</p>
“但是如果他有钱，他可以找专业的机构，有专人陪护他，让他更轻松的戒掉。”</p>
小荔表情惊恐，被林怀乐按在窗户边上。</p>
林怀乐咬咬牙，彻底的失去了耐心，脸上的笑容消失。</p>
林怀乐脸上笑容不变，也不尴尬，收回了手来：“我也一直听过迈尔斯先生提起过刘总的大名，果然英雄出少年。”</p>
这件事，还真就得他自己亲自出马，何辉、飞机两个人肯定搞不定的，</p>
林怀乐立刻投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脸上笑容浓郁：“刘总不要着急，一会劳累了，我林怀乐做东，请大家小酌一杯。”</p>
小荔蹲在地上，抬头，眼神恐惧的看着林怀乐。</p>
“十万，很赚了，很多人十万要花很多年才能够赚到的。”</p>
他眯着眼、板着脸，嘴角肌肉微颤，面无表情的对着地上的肥仔祥连续猛踹好几脚。</p>
再往里面，就是房间了，左边摆了个上下铺的床位，右边架上一个可折叠的简易折叠桌。</p>
“你真的天真的以为你以后出来就能揾很多钱？不是的。”</p>
一切都在按步照班的进行着。</p>
林怀乐板着个脸，厉声呵斥了起来：“这里是什么？就是垃圾堆，知不知道？！”</p>
吴志辉被大D的话直接逗乐了：“林怀乐倒也是尽心尽力，这种戏码都能够想的出来。”</p>
学校操场上坐满了学生，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上面挂着大字横幅。</p>
肥仔祥脑袋都快钻到裤裆里面去了，大口的啃着嘴里的烧鹅腿，腿上没有肉了，啃得骨头嘎吱响。</p>
刘耀祖看了林怀乐一眼，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搭理林怀乐伸出来的手跟他握手，随口敷衍道：“听过，不错。”</p>
林怀乐双手搭在身前，虽然只是穿着个简单的深灰色巴宝莉夹克，袖口露出的腕表沉稳大气。</p>
稚气的脸上，满是坚定。</p>
“什么？！”</p>
“嗯嗯。”</p>
高空俯瞰下来，就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将下面的众人笼罩、包围。</p>
“吃完饭再写作业吧。”</p>
“人是人，蝼蚁是蝼蚁，各有各天命。”</p>
用胶水贴着各种各样的学校发下来的奖状，尽管有些已经斑驳脱落，但依旧为房间里增添几分生气。</p>
小荔声音直接拉高，下意识的看向肥仔祥。</p>
林怀乐一行人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了下来。</p>
林怀乐皱着眉头在杂物中一路穿行，那些敞开着房门，小孩的哭声、老人咳嗽的声、男女吵架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p>
“诶，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帮忙搞定的。”</p>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是你必须要知道，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出去做工了！”</p>
“房间很小嘛。”</p>
第二天。</p>
走廊里听到动静的邻居走出来，看着凶神恶煞的飞机，被他警告两句，没人会多管闲事。</p>
“有客人来了。”</p>
晚上来深水埗办事，意义重大，关乎着能不能搞定鬼佬迈尔斯。</p>
林怀乐沉思了一下：“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很中意你，他最近工作有点累，明天晚上你帮我去給他按摩。”</p>
“不可能！”</p>
何辉察觉着林怀乐的皱眉，连忙解释了起来：“里面的道路太窄，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徒步走进去了。”</p>
虽然现在的环境依旧不好，但是鬼佬还是要收敛很多，不敢像五六十年代那样肆无忌惮的乱搞了。</p>
劏房，棺材房的居所。</p>
她看着林怀乐一行人：“你好，你们”</p>
“那行吧。”</p>
古老的建筑，狭窄的街道，头顶上错综复杂牵连着的电线。</p>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p>
“你老豆吸毒，他需要戒毒，不戒他就会死，你看他都瘦成什么样子了。”</p>
此刻。</p>
没想到。</p>
香江全域热火朝天大发展的时候，深水埗落下了脚步，走在里面，到处可见那些还停留在五、六十年代的建筑，少有高楼。</p>
他们很明显已经谈好了，爸爸肥仔祥已经把自己給出卖了。</p>
小荔看了好久，看着林怀乐他们的背影消失，转而回到桌子前，把面前的钞票全部归拢在一起，拿过书包全部装在了里面。</p>
小荔眉头轻蹙，露出了迷惑的表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