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自瑶池寝殿找了个舒服的床榻开始打坐，心神挪去了姬旦处。</p>
姬旦一直在昏昏沉沉的睡着，这让几名女侍卫颇感不安，此刻见四公子终于醒了，这几个女侍卫松了口气，忙去子受殿下处禀告。</p>
李平安一问才知，子受，也就是东皇太一中午时曾亲自来过。</p>
见他还在呼呼大睡，东皇太一并未打扰，只是感慨一声“年轻就是睡得香”，还让女侍卫好生照料。</p>
这无疑让李平安负罪感更多了一丢丢。</p>
不过，等他去找东皇太一时，这点负罪感很快就烟消云散。</p>
东皇太一在殿内饮酒作乐，因老商王病重弥留，此间本不该有奏乐之事，但殿内的十数名乐师正卖力的演奏，一名名身着清凉的舞姬翩然起舞，不断对年轻的储君释出秋波。</p>
东皇太一也是左拥右抱，此刻不亦乐乎。</p>
这要不是李平安‘不巧’出现，说不得，这位王子殿下就要把这两名美姬扔去垂落帷幔的软榻上去了。</p>
“来！过来陪我喝酒！”</p>
东皇太一含糊不清地喊着，等李平安走过来，随手将一名美姬推到了李平安怀里。</p>
那美姬虽然有点嫌姬旦还是少年，但她如何敢忤逆未来大王的意志？迅速露出了妩媚的笑容，低头挽着李平安的胳膊。</p>
李平安：……</p>
人间普通美色，还真有点入不了他的眼。</p>
当然这不重要，他没为难这名美姬，含笑挣开她的束缚，温声道：“殿下，我年纪还小。”</p>
“啊，对，”东皇太一哑然摇头，“差点忘了你还小身子也弱，行了，你们两个下去吧，跳舞的继续，给姬旦拿一壶茶过来，再给我拿两壶酒。”</p>
一旁自有宫人应答，送来酒水茶水，搬来了软垫和矮桌。</p>
两名美姬恋恋不舍地离去。</p>
李平安学着东皇太一的样子，斜躺在软垫上，喝着清茶、看着舞池，小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按理说现在不该喝酒，陛下那边情况不明。”</p>
“无妨，”东皇太一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自嘲，“我难道连喝酒喝醉都不行吗？”</p>
“当然行。”</p>
李平安心底暗叹，东皇太一果然道心受损。</p>
他现在有些好奇，东皇太一昨天到底新增了多少记忆，超脱者老师为了修复此次混沌钟谋算引发的混乱和意外，到底做了多少事，才让现世没有崩溃。</p>
东皇轻轻叹息。</p>
“你说，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自在？”</p>
“殿下不自在吗？”</p>
李平安笑道：</p>
“马上您就是天下之主，掌控数百万兵马，八百诸侯齐参拜。”</p>
“此不过人世间之帝王，”东皇摇摇头，“距离自在二字，太远。”</p>
李平安小声嘀咕：“那您以后可以努力去做人间之上的帝王呀。”</p>
“哈哈哈，”东皇目中多了少许笑意，“人间之上，也无自在，这个天地之中没有半点自在，根源就在于，天和地的命途早就被锁死了，被一个很强大很强大的存在锁死了。”</p>
李平安：……</p>
虽然他现在更想安慰东皇而不是套取情报；</p>
可东皇醉酒且道心受打击的状况，着实难得。</p>
李平安小声嘀咕：“您说的这些，书上并未写，不过还挺有趣。”</p>
“现在上苍就在听我们聊什么。”</p>
东皇指了指上面，表情带着几分不羁、少许无奈：</p>
“这个上苍，只是用了几百年，就走过了我们需要几十万年才能走过的路，他是一切的中心，他能轻松得到我们费尽心思也得不到之物。</p>
“算了，不提这个了。</p>
“这是定数，也非定数，我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p>
“你我能活这一世，活的肆意、活的自在，那就足够了。”</p>
“刚才不是说没有自在吗？”</p>
李平安嘟囔着，心底略有些不忍，却还是问了句：</p>
“殿下你是不是喝醉了，总是说这般胡话。”</p>
“我醉了？”</p>
东皇太一不屑的一笑：</p>
“就这种酒，我喝到肚子炸掉都醉不了！</p>
“我只是有感而发，昨日发生了许多事，伱对此完全不知，只知呼呼大睡，唉，我也想像你这般，什么都不知。</p>
“糊涂点多好。”</p>
他忽地眼圈泛红，抓着酒壶仰头灌了几口，又被呛到低头剧烈咳嗽。</p>
“殿下你慢点喝……”</p>
两名宫人连忙向前为东皇拍打，却被东皇一把推开。</p>
东皇破口大骂：“都滚！滚远点！”</p>
两名宫人连忙后退，在远处跪伏不敢言语。</p>
随后，东皇开始又哭又笑，情绪的阀门一旦开启，完全无法止住，只是李平安想要得到的那些信息，却一直未从东皇口中冒出。</p>
这其实是东皇依旧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性。</p>
李平安静静地看着东皇发疯，不多时，东皇躺在那，用手臂遮着双眼。</p>
他慢慢叹了口气。</p>
“我可能真的醉了……姬旦……”</p>
“殿下，你也喝点茶吧，”李平安给东皇倒了一杯茶，“有心事可以跟我倾诉，咱俩抛开君臣，也是朋友对吗？”</p>
“朋友？我不配有朋友……”</p>
东皇太一痴笑了几声，轻声嘟囔：</p>
“为了回报父亲对我的期待，我丢了是非，放弃了良知……我亲手葬送了天和地的未来……</p>
“我为什么不能反抗，我为什么不能去拒绝……</p>
“我放弃了最信任我的长辈……我背叛了她……我就是个废物……我是废物……”</p>
说话声变成了鼾声。</p>
李平安抬手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对着远处跪着的宫人招了招手，宫人送来了珍惜毛皮做成的毯子，小心翼翼为东皇太一盖上。</p>
要不要侵入东皇太一的梦境？</p>
李平安略微犹豫，还是放弃了这个冒进的想法。</p>
既是因东皇太一并非凡夫俗子，他曾为天帝，也是天地间的强者，通过梦境让他‘招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p>
也是因，这般做后果太不可控。</p>
如果东皇太一魂魄被老师提前设下了禁制，李平安用姬旦的身份接近东皇太一之事就会前功尽弃。</p>
只能再寻其他机会。</p>
李平安并未离开，随手招来女侍卫，取来了几桶竹简，在那仔细读了起来。</p>
他本打算听听东皇太一的梦话，然而仙识无意间撇到了王宫附近的一条街路，被那名负手走路的老道吸引了注意。</p>
姜尚？</p>
他在这边溜达干啥？</p>
如果李平安没记错，那条街上有一座大王子子启的府邸……</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