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笑了。便向牢房走去,于敏边走边对清州说道“赵大人还是头一回见我们大人这样吧。”赵清州面上遮掩不住地发笑“郑大人这个入门的方法,真是别开生面。云华,你觉得呢?”云华也笑道“可说呢。”
几个人谈论着,来到了大牢之外,牢中无窗,向里看去只觉得十分昏暗,灯烛的光亮摇动,一股阴沉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再也笑不出来。郑德刚带头走了进去,绕过一面写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影壁,几个人便来到了那监牢的入口处。
祁怀武正坐在桌前和几个小吏闲谈,见忽然从外面来了人,不知是什么来历,急忙拦住询问名姓。郑德刚道“你确是个糊涂的,连我也不记得了。”于敏忙提醒祁怀武道“这是大理寺卿郑大人,曾随着程大人来过你们牢中,今日为程大人之事而来,您受累给引路。”
听到是大理寺卿亲自前来,祁怀武没多做犹豫,仿佛在等着有人能来查案、还给刑部一个清白似的。他满脸堆起笑来,拿起桌上一盏油灯,对郑德刚道“大人这边走。小的就说看着您面善,像是见过的,只是记性不好,一时没想起来。”郑德刚没有应声,只问道“昨日人犯何时自尽的?”祁牢头如实道“戌时初。”“这时辰你倒是记得清楚。”“正赶上弟兄们交班,因此不会记错。”
说着便来到了门前。祁牢头踮起脚来,用手里的油灯,点着了第七间牢房对面的火把。一时间昏暗的甬道亮堂起来,把牢房里面也照得透彻。张云华略朝牢房中瞥了眼,便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赵清州的前面。
就连郑德刚这样的刑狱老手,也被牢中墙壁上喷溅的一腔血迹和地上红白相间的血污着实吓了一跳,他惊讶于一个女子竟然选择了如此惨烈的方式自尽,连忙蹲下身向里细看去。于敏也蹲了下来,随着郑德刚向里面看去,两个人低声交谈着,对这里的情况做出判断。
祁牢头见状便要掏出腰间的钥匙,替郑德刚打开牢门。他低着头,伸手在粗布大氅内腰间的一串钥匙间摆弄,想要把这间牢房的钥匙掏出来,可一只手尚举着油灯,十分不便。张云华见状,便伸手将祁牢头手里的油灯接了过来,祁牢头道了声谢,低头继续扯那钥匙。钥匙上面都拴着绳,被活扣系在老祁腰间丝绦上别着的铜环之上。
可那把钥匙偏偏和其他钥匙上的绳子纠缠在了一起,解不开了。此时郑德刚已站起身来催促,老祁的手还在大氅的遮掩下摸索着扯钥匙,云华看着颇觉费力,便伸出另一只手,帮他掀开了这页衣襟。不料老祁一下急了,忙将钥匙从铜环上一把扯断下来,抽回了衣襟,上前开锁。
牢门一开,郑德刚和于敏一行人越过张云华走进了牢房中,张云华却未动,目光灼灼盯在了祁牢头的身上。赵清州见他一味站着不动,欲上前询问,却见云华面色极是沉郁。清州担心张云华因忽见这些不洁之物,心中不适,便与他说道“云华,咱们向外走走。”
云华点点头,目光还盯在祁牢头身上,祁牢头似乎有些心虚,在牢中背门而立,不敢于云华相对。清州扯了扯云华的衣袖,向外走了几步问他道“这是怎么了?”云华轻声言道“清州,这件事我大概已知道是谁指使的了。”
赵清州闻言为之一振道“莫非你看出什么来了?”云华也未绕弯子,直言道“前几日我去了趟南坊的昆山亭,想悄悄选一块玉来赠你,熟知那铺子里的小伙计当成我是买来送人办事,一番口舌,使此事沾了俗气,我便回来了,并没有买。”
清州顾不得言谢,见云华说了半截便停下来,只问道“然后呢?”“挑选的时候,小伙计曾提到过,史丞相府中也买了两块玉,是上好的阳绿翡翠。你猜刚刚我在哪里见到了这块玉?”“在哪里?”“牢头的腰间,清州,方才他遮遮掩掩,就是怕被人看到。”赵清州闻言下意识地回头,从牢房的栅栏间看到祁牢头正在偷眼向这边瞟。
不敢打草惊蛇,清州只假装在看牢房的构造,环视一周将头转回,轻声问道“万一这玉是人家自己的呢?”“穿孔上的系绳簇新且别致,和昆山亭的一样,那翡翠也是‘正阳浓满’,起码要值百十两白银。清州,我看这件事和他脱不开干系,得告诉郑大人。”云华也装作不经意地,往牢中打量。“若他一口咬定是他自己的呢?”“郑大人会有办法让他说实话的。”
两个人一起回到牢门外,此时半个时辰已经过了大半,郑德刚也从牢中走了出来,还在询问祁牢头昨日之事的细节。听到云头艳昨日在刑讯室中喊出的话,郑德刚愁眉紧锁,抱臂叹说“如今人死了,没了对证,只留下这么句话,矛头直指,难怪官家会将程大人扣押在宫中。”祁牢头道“谁说不是,我们大人也是糊涂,好端端地却和那水匪勾结。”
郑德刚沉声质问道“连你也相信这些鬼话?!”见祁牢头低了头,郑德刚才意识到在刑部的地盘上逞官威似是不妥,又回软语气道“程大人定是被奸人陷害,这些人事做得倒是干净,没留什么物证。”云华见清州想要张口,向前一步挡了清州的话道“郑大人,我倒是找到了一件物证,不知能否帮到大人。”
郑德刚的眼中顿时光彩外射,又惊又喜道“没想到赵大人的朋友竟是个查案的高手,敢问物证现在何处?”“在此。”云华话音未落,上前一把抓住了祁牢头想往衣襟里面伸的手腕,将他的胳膊一拧,另一只手已探囊取物般,将祁牢头腰间的玉佩拿在了手中,递给了郑德刚。
郑德刚眼疾手快便接了过来,只略一过眼,便知是块不可多得的宝物。祁怀武惨叫一声,大喊道“这是下官祖传之物啊,大人。”“祖传之物?”郑德刚冷笑一声“那我倒要看看,你祖上是个什么来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