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月有些狐疑地看着梁兴扬,问道:“怎么,这东西有什么不妥么”
她问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一点慌张的,担心其中有妖皇的什么手段留了下来,心想其实她也应该早就想到的,妖皇那仿佛从开天辟地燧古之初就已经在这世上的存在又如何是那样好欺瞒,自己带着这东西也许多少年来都在摇晃的注视下生活,可妖皇又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难道当真是因为他已经不在意自己这张脸了
梁兴扬却是微微摇头,道:“没什么不妥,也没有妖皇的气息,我只是觉得你手里不该有这样的东西,现下知道这东西本属于妖皇,便说得通了。”
他仿佛是有些看不起涂山月似的,可是涂山月自己却丝毫都没有怒意,她知道自己和妖皇当然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只是看着手里的翡翠再看看梁兴扬腕子上那一串宝石,奇道:“难道你手上这些都是从妖皇一般的存在身上得来的”
涂山月虽是这样问,心下却也觉得没那样的可能,梁兴扬在她眼中的确有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可她在梁兴扬身上从未感受到那种如妖皇一般的压迫感,再者说若是梁兴扬真的是与妖皇可以相提并论,如何这许多年来都是颠沛流离的
虽说看他的样子是不甚在意旁的妖怪对他喊打喊杀,可他若是一个妖皇一般的存在那些妖怪应该也没那个胆子。
果然,梁兴扬失笑道:“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若是我可以与妖皇比肩,何以如今才敢去天剑山看上一看”
涂山月看着手中的翡翠又有一瞬的迟疑。
当然不是舍不得。
这东西在她手上其实她的心情也有几分古怪,每回看见都能想起当年寒衣是如何被妖皇粉碎了妖魂的,可是想要丢弃又寻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若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叫人发现了必然会传开些流言。
她对妖皇的畏惧依旧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妖皇注意到这种无稽流言的可能性很小——或许他早就已经忘了自己曾经送出过什么东西——她也依旧不愿意冒这个险,有时候她甚至是在后悔,后悔把这东西带了出来,最终叫它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现下梁兴扬看上去是很需要这东西,她也乐得顺水推舟把东西送出去,但她也知道不能把梁兴扬推入险地,那便是恩将仇报了。
是以她把这块翡翠的来来说了出来,本以为梁兴扬会有几分畏惧,不想梁兴扬却只是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之后便神情坦然地将东西接了过来。梁兴扬甚至是比涂山月更白一点,那块翡翠在暗沉的光线下依旧透出一点浓郁的翠色,将梁兴扬的手也映成了绿色。
忽然有火光亮起,却是玄灵点燃了屋里的油灯。
她没好气道:“怎么就偏爱黑灯瞎火地在屋子里我可不耐烦。”
“你不是在黑暗中也能看见么”梁兴扬苦笑起来,不过他的笑容中更多的是一点纵容宠溺的意味,涂山月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推测是没错的,梁兴扬果真对玄灵更有些不同。
这厢萧寒衣还在昏迷之中,涂山月望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终于露出些平静松弛的神情,一时心头百感交集。
她此前还从未在萧寒衣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那时候她和萧寒衣也有一段浓情蜜意的快乐时光,快乐到叫她几乎是产生了幻觉以为这是千年之前,以为她还在妖族,只是萧寒衣脸上从没这样的神色,他总是微微皱着眉头,涂山月当然知道他是在担心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缉妖司这三个字是他们这一世的一道壁垒,森冷威严,就算暂时把它抛诸脑后也是依旧在的,所以涂山月也不敢提,怕提了就会打破眼前一场幻梦。她只是抱着一点侥幸的心思希望能把这个梦做下去,或许期限便是这一世,只是没想到到头来是这样的情形。
萧寒衣被金针封脑又遭人利用,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作壁上观的,是以才有了之后的一切,现下涂山月细细想来几乎不知道哪些才更像是一场梦,是那些恩爱情笃还是后来近乎于惨烈复仇。那场火是她烧起来的,她不后悔,可是现在她却在想,这一场火究竟是因为她恨缉妖司的那些人,还是因为她更恨自己
恨自己终于还是来到了萧寒衣的面前,甚至于腹中还有了一个两族混血的孩子,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今后会面对怎样的风刀霜剑,那时候她决意带着这个孩子一起死在雷劫之中,现在却是决定要这个孩子和她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