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状态我看见了,大概是一点残存的意识。你不知道当年事,我能与剑横秋那样笃定地说你不是她,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至于更多的,他没有说。
说什么呢说他曾经年复一年的去寻找,说他曾经一有风吹草动便要去看个究竟,哪怕只是眉眼间的一分相似也要想尽办法去探查人家的灵魂那时候他几乎就堕入魔道,只是幸而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不然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玄灵。
说那些是没有用的,只是徒增他自己的伤感罢了。
玄灵却忽然抬着眼看他。
那双眼睛曾经是梁兴扬无比熟悉的,黑白分明清澈见底,容不下这世间的罪恶与污浊,所以师父是一定想还世上一个河清海晏,且终于为之而死。梁兴扬曾经无数次在梦里看见这双眼睛,却不想真的还有一日能被这样盯着,只是正盯着他的人却已经不再是师父。
“不是的。”玄灵道。“我问过她了,我问她是一段记忆还是一缕魂魄,她说都不是,可是又不肯告诉我究竟是什么。”
“你们说过话了”
玄灵又点一点头,道:“起初她什么也不说,我问她是不是因为玉璧而出现在我体内的,她说是在那之前。”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心底有一点隐约的期待。
玄灵自己是不知道在那之前究竟意味着什么的,可是梁兴扬会不会知道她看着梁兴扬,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答案来,只是叫她失望了,梁兴扬也是一脸思索的模样。
在那之前,是在什么之前是说玄灵从一开始,就和师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玄灵几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着往下说,可是一种奇异的冲动驱使着她把话一口气说完了,说到最后简直是带着哭腔的。
“我只担心我是一个容器,什么时候一觉醒来,我就不再是我自己了。”
她在等着梁兴扬发怒,把她训斥一顿,因为她这番话无疑是把他的师父放在了一个小人的位置上,可是等了半晌也没看见梁兴扬脸上有怒意,他的神情只是显得十分郑重。
他问:“你信我吗”
玄灵看见他如此郑重其事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由得跟着肃然,好半天才点一点头,道:“信。”
梁兴扬也不管她是真的全然相信还是心底依旧存着一点怀疑的心思,只道:“既然信我,便记好了。我师父不会有来生,她也永远都不可能活过来,或许你能感知到她的存在,但是她永远不会占据你的身体,就算是她真的有这个能力,也绝不会这么做。”
玄灵知道,她不应该有怀疑。
从梁兴扬的眼神里便能看出他对他的师父是何等全身心的信任,只怕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怀疑都会叫梁兴扬觉得冒犯。
所以她垂下眼去,只道:“若是能将玉璧重新合起来,或许便会知道很多东西。”
梁兴扬看她这幅模样就知道她是没有全信,可是他并没像玄灵所想象的那样愤怒,原因是很简单,他信任师父,可是玄灵是从没见过师父的,他不能要求玄灵也是那样全身心地去信任一个只见了半面的人。
凌无名终于轻咳了一声,道:“我看见他是往什么地方去了,而且我觉得我似乎能找到他。”
梁兴扬和玄灵一齐看向凌无名。
凌无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了梁兴扬给他吃的那毒药是山楂丸子之后胆子反而大了不少,而且看着梁兴扬也更显得亲近,似乎是有种被梁兴扬当成了自己人的自豪之感。要是搁往常梁兴扬这么郑重其事地盯着他他早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现下却只想着自己一定得帮他一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我们之间有什么感应一样,我刚刚找到内丹的那一刻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似乎是有一根线把我和剑横秋连在了一起,我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顺河而下,现下寻了一个山洞,是想把那具尸体看个分明。”
起初他说话还有些结巴,越往后便越顺利起来,梁兴扬闻言眉头一皱,上前来仔细检视凌无名的周身。
少顷,梁兴扬终于展颜一笑,道:“原来如此,这可是他自作自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