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脸上带着一种很平静的笑意,就好像他早已预备好慨然赴死一般,这反倒让举着剑的人有些不忍。
他听见曹明轻声唤了一句:“师父。”
那一瞬间他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因为他想起自己当初收下曹明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那时候只是监院说要他去收曹家长女为徒,只去了之后那姑娘并没像是旁人一样露出什么惊喜之色反倒是婉拒了他,那时候从外头进来个举着风车的小孩子,见有生人在屋子里把头一低藏在了姐姐身后,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露在外头瞧他。
这双眼睛好像一直都没有变过。
其实他隐约也能觉出一点不对来。先是监院忽然特意指了他的徒弟去曹华家中看着,说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彼此有些感情,总好说话些。他脑子里不是从未出现过别的念头,然而监院在白云观已经太久太久,久到成了一个符号,代表着绝对权威的符号。
曹明眼见着他的手有些颤抖,反倒不再说话了。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师父当初知道自己要去追杀一个叫监院极为看重的妖怪时也是很担心的,嘱咐许多叫自己一定要小心,可没想到他这一去成败与否都是一死,或是说必死无疑。
这不能怪师父,辩驳起来只会多一个叫监院放心不下的人。师父是个很好的师父,只可惜一开始就有很多东西都错了。
他想起梁兴扬是问自己敢不敢把命交出去,也许说那话的时候梁兴扬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切,妖族果然是擅长蛊惑人心的,便是到现在他也觉着自己是心甘情愿把自己送上这一条路。
后悔么竟是没有的。
当初他代他的姐姐做了白云观的弟子,那么一切就都应该终结在他的身上。
曹明闭上了眼睛。
日正午时,天光明媚。
四下气机却是一派肃杀的,旁人看过来的眼神有惊惧有不解也有悲悯,但曹明一概地没有去看。
耳畔却忽然有风声,伴着清脆的一响。
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了,四面忽然起了蒙蒙的雾气,叫人觉着如在梦境之中。曹明没有看见雾气,但他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很讶异地睁开了眼。
曹华正捂着自己的心口剧烈喘息,方才她生怕自己那一下砸不碎那石头,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至于牵扯伤口血流如注。外头人听见声音急忙赶进来时只看见一个四分五裂的迎枕,那是曹华方才砸过了石头又丢在地上的。
“我弟弟要死了,我心情不好,砸自家东西也砸不得了吗”曹华的指间是淋漓鲜血,她冷冷地笑了起来,一张脸惨白,神色却睥睨。
曹明睁开眼睛时只看见一张笑吟吟的脸。
“你真敢来!”他骇然地睁大了眼睛。
梁兴扬嗤笑道:“你是因为我才落到这般境地的,难道我不来救你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