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扬细细打量起眼前这红衣女子来,女子身上的衣服想来是她死时所穿的,是薄薄的一层绫罗,不像是贫苦人家能负担得起,然而若说是什么富贵人家也不大像,因为那大富大贵的人家应当不会许自己家的小姐穿这样的衣裳。
那衣裳领口开得有些低,先前梁兴扬的注意力只在那张因为是死了太久而显得有些白的脸上,现下只略略一垂眼便觉得不妥,只好迅速将自己的目光挪开了去。
他想自己的脸色甚至于会有些红。
剑横秋在他身后发出了一声轻笑,但什么也没有说。他也没有望着眼前的鬼魂,在他眼里只有师父一个人是值得看一看的,旁人在他眼中同枯骨一堆没什么分别,他眼中倒是有很平等的一个众生天下。
梁兴扬沉吟片刻,道:“你也知道搜魂之法有很大的隐患,若不肯说而叫我们来动手时,或许你会魂飞魄散也说不定。到那时你便更看不见你想要见的人了,岂不是反受其害”
女子却不过轻笑一声。
她眼中的光很通透,爱恨都是一样的通透,所以反倒让梁兴扬也忍不住生出一点肃然以待的心思来。
“反受其害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哪怕是成了鬼也不曾有过,可是得了什么呢得了天上神明要借几个妖怪的手来除了我去得了我如此被你们威胁”她的眼里有种很癫狂的光芒,那是一种无法再失去至于到了绝路的人才会有的疯狂。
可惜的是,即便她流露出这样神情来,在梁兴扬和剑横秋眼里也不过是一只笼中的困兽,她的獠牙是不足为惧的,她的癫狂也更像是一场戏。
梁兴扬忽然想到,或许在妖皇的眼里他们便是这样的。
弱小是一种罪么
弱小,所以便可以被当成一出戏来看么
这不应当,所以他不大想把眼前发生这一幕再看下去,他要想个办法帮她结束这点不该有的痴念。
人成了鬼,便只记得自己的一点执念。可若能放下时,前头便还有轮回与新生。
女子还是在笑。
“搜魂我不知什么是搜魂,总归也不会让我更痛苦些,来罢,我便是死也不会放下——不,我已经死了!魂飞魄散也好,化成散碎魂魄我也要在此地等着,等个答案出来!”
“什么答案”梁兴扬抓住了她的一点话头。
女子微微一怔。
她本以为疯话是不会有旁人来听的,更不用说眼前还不是人是妖族,妖族对着人族的时候不总是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么她葬身于一只还未化形的虎妖之腹,也听过那虎妖轻蔑的嘲笑。只是她不肯做甚么伥鬼,至于这样痛苦了许多年,直到那虎妖被天雷化为灰烬才得了解脱。
可不曾想那虎妖的巢穴后面又有一重秘密。
她想到那地方,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再不肯答梁兴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