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道士,这一点没有骗你,因为这一身本领都是道门的,这么多年来恐怕死在我手下的妖怪也比死在白云观这样的名门手中的要多得多。但同时,我也是个妖怪。”梁兴扬的笑容和煦。“既然有人一定要在你面前把我的底细揭开,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是见过你的,阿英。”
阿英这两个字,一时像是黄钟大吕一般在云英的脑内轰然作响,她弯下腰去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觉得那里是有千万根针在扎。
他认识自己他知道自己曾经的名字是阿英
她的记忆里为什么没有这样一个白发男子她是忘了什么
是,她的记忆里是有模糊与空白她究竟是如何上凤凰山来的那根摘不下来的手链又是从何而来的
婴儿的啼哭在脑子里炸响,除此之外细细一听还有女童尖锐的哭泣声,那是什么她的家被化为灰烬的那一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像是有个人曾经站在她面前的,云英竭力挖掘着那个人的面目,只觉得记忆是像水一样在指缝里流淌了出去,但又好像淌出去的都是些虚假的记忆,有什么东西正在浮出来。
云英霍然抬头。
她的神情已经不能再仅仅用不可置信四个字来形容了。
“是你。”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是你。”
她又重复了一遍。
梁兴扬苦笑道:“是啊,是我。”
他的目光和云英交汇了,而交汇的地方是那只绑着银色手链的腕子。云英在山上呆了这样久,只还是瘦弱得很,不过能说是比原来强上了不少罢了,现下那链子在她腕上还是有些伶仃地晃荡着,但也如之前一样不曾有要掉下来的意思。
云英垂眸看了良久,才道:“你把这个给了我,但让我忘了你们。”
她的语气辨不出喜怒来,说到你们的时候才抬头又看了玄灵一回,但眼下的玄灵自然是只能以茫然的神情回望。
梁兴扬淡淡道:“是啊,你忘了更好,不过现下想起来了,是想要像那个看戏的家伙所希望的那样对我动手么”
他的语气是那样平淡,仿佛是说云英即便真的动手了他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失望一般,不过从剑横秋的角度看过去,梁兴扬的手应当是也在微微颤抖的,所以他在梁兴扬背后嗤笑一声,仰头去看正站在陡峭岩壁上抱着胳膊,仿佛真打定主意要看一场好戏的白云观道士。
“你爷爷的剑下不屑于斩无名之辈。”剑横秋挑眉。“我喜欢看戏,可是讨厌没什么本事还和我一样喜欢看戏的人,报上名来时咱们两个过几招。”
梁兴扬没想到剑横秋会在此时出手帮他,但现下也是顾不上那许多。
他还在等,等云英会不会真的拔剑相向。
如果是真的,那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可是云英最后也没有动手,尽管她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