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喜欢拿自己做标准件来评判世界万物,于是病毒被排除在生物之外,成为半生物半物质的怪胎。
其实病毒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生物。
它们喜欢寄宿在候鸟身上,飞翔在汗漫长空中,每当春秋时节,在地球的南北两端做迁徙旅游。
候鸟们载着病毒长途飞行,生活不易,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偏偏有人落井下石,还打它们的主意,候鸟只好把负载病毒的重任转交给你。
蛮须村爆发的禽流感就属于这种情形,蛮须村正好坐落在候鸟迁徙的线路上,当地人世代以猎杀候鸟为生。
候鸟迁徙途中,这样的村子很多,远离城市,地处偏僻,人们世代以这种手段谋生,危机四伏,几万年来,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村子遭灭顶之灾,而后又死而复生,重蹈旧辙,周而复始。文明不会进步,人们永远处于野生状态。
蛮须村藏在广袤的原始森林中,要在过去,只要没人把病毒带出村子去兴风作浪,就算整个村子被病毒团灭也不会被外面世界的文明人察觉,可现在不同了,本来只在禽鸟等野生动物间传播的禽流感危及到外面的文明社会,于是有人在这里建立了全球病毒监测站,不明病毒一旦出现大规模死亡事件,信息会迅速传遍全世界,马上会有国际组织派出志愿者来这里查明病毒的身份,同时出于人道住考量,救苦救难。
等戴天突坐着飞机千里迢迢赶来的时候,一周前就有志愿者进驻蛮须村,他大概属于候补队员。
来机场接他的是一位提前到来的志愿者,经互相介绍,得知也是一位华人,叫顾广雨,年纪比戴天突稍大,皮肤黢黑,肌肉紧凑,生得非常精干。
顾广雨打量着戴天突,笑着说道:“以前从来没来过非洲吧有女朋友吗”
戴天突连连点头,装着一脸可怜相说道:“我这叫赶鸭子上架,平生第一回来做医疗志愿者,还是瞒着女朋友的呢!许多事情没经验,还望前辈指教。”
戴天突已经在网上查阅过媒体对这次发生在蛮须村的疫情的报道,知道这种未知的禽流感病毒传播力和死亡率都很高,生怕把小命丢在这个到处是鸟拉稀的鬼地方。
顾广雨马上看出了戴天突的贪生怕死。
顾广雨说道:“凡是都有第一回,你放心好了,你的安全就包在我身上,一定会把你完璧归赵送还给你女朋友的。”
蛮须村藏身在东非大裂谷中间的一片广袤无垠的原始森林中,交通极为不便,顾广雨驾驶的越野车走了大半天,在一条公路的尽头停了下来,前面就是疫情区,道路上围起了铁丝网,政府已经把这里封锁起来,禁止无关的车辆和人员通行。
铁丝网内外有军队驻扎,唯一的通道上设置着一个检查站,有一群士兵把守着,荷枪实弹,虎视眈眈。
顾广雨和戴天突递上自己的通行证后,才得以放行。
越野车顺着土路开了大概半小时,来到一块空地上,这里估计是志愿者的大本营,搭着十多张行军帐篷,有不少人在这里忙乎。有人忙着脱下白色的防护服,估计是从疫情前线下来的,有人忙着穿上防护服,估计是即将轮岗上前线的。
顾广雨把戴天突带进一个帐篷里,里面空间不大,放着两张行军床。
顾广雨说道:“这里就是我们两人的窝了,条件非常艰苦,希望你能将就一下。”
两人马不停蹄赶了几百里的路,还没喝过一口水,又累又渴,戴天突已经累成一条癞皮狗,听说这里就是窝,一下子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顾广雨把一个大水壶递给戴天突,说道:“喝点水解解渴吧!”
戴天突捧着水壶,灌了满满一肚子,才把水壶递回去。
顾广雨也喝了一嘴,然后说道:“一路上够累的,你先休息一下,我得上去顶班了。”
戴天突见顾广雨要把自己独自丢在这里,有点紧张起来,说道:“我来这里可不是睡觉的。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顾广雨摇摇头,说道:“我们两人的工作是到前面疫情区检测和提取病毒,因为工作量很大,防止因为疲劳出现意外,大家必须轮班干活,才能保持足够的体力和精力。你先休息一下,吃饱睡足,轮到你上岗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顾广雨说完到外面转悠一圈,带回来两份快餐,两人匆匆用完餐后,顾广雨就带上水壶,穿好防护服,骑着一辆老旧但很结实的摩托车走了,把戴天突一人丢在帐篷里。
戴天突想熟悉一下环境,到帐篷外走了一圈,似乎也不见一个闲人,不是躺在躺在帐篷里休息,就是穿着防护服匆匆上路。
见没有一个说话的人,戴天突只好回到行军床上继续睡觉,实在也是累,不一会儿就昏昏睡去。
他是被一阵针刺一样的头痛痛醒的,睁眼一看,已经是夜半时分,转头看看帐篷里的另一张行军床,空空如也,显然顾广雨还没回来。
针刺一样的头痛过后,转眼就没事了,只是喉咙干燥,只想喝水,戴天突急忙起床找水喝,可是一站起身,才觉得大事不妙,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而且随候便一阵阵源源不断袭来,似乎没有尽头,他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滚烫得能灼人。
戴天突此时意识尚存,知道自己十有是惹上了这里的病毒,因为他在报道里看到过人被这种陌生病毒感染后的身体反应,简直一模一样,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想呼叫求救,可是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他只好拼尽全力往帐篷外闯,希望能在外面有人看见自己的状态。
他为了能最大限度保持自己意识的清醒,脑子里不断闪过母亲、妻子的脸庞,为了自己的爱人和母亲,他可千万不能死。他竭尽全力踉踉跄跄往外走,已经非常努力了,可惜终究挡不住潮水般袭来的头痛欲裂,终于昏倒在帐篷门口,倒下前他死死拉着帐篷的帆布门帘,把整个帐篷都拉垮,压倒在他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