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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在吉县被攻陷的第四天来往的老百姓和商贾终于传出了好消息,乡宁县令带领乡宁的民壮和士勇在吉州城外决战,结果百人的队伍打垮了近万流贼,并且诛杀流贼匪首李忠奇大获胜,不过乡宁县令带领的民壮和乡勇十不存一,即便是杨县令也是身伤痕累累。第五天的时候又传出爆炸性的消息,乡宁县令在回乡宁县城的时候遭遇流贼余孽行刺,生死未卜!
对于隰州府、霍州府乃至平阳府的各府县来说,什么县令死不死,无关紧要,关键是流贼终于散了,自己屁股下的宝座又能安安稳稳的坐下去,最多茶余饭后,嘲笑一下那个傻不拉几像莽夫一样的笨蛋,居然亲自带人去救援,你不死谁死?最后还得长叹一声,不是正派进学得来的官,脑子到底不行啊,做官还得是咱们读书人。
霍州的道台衙门也是松了一口气,道台衙门的厅堂里,周士杰和几位幕僚商议这件事情的处置意见,周士杰的大儿子周至远也参与其中。周至远常常代替父亲去各处参加应酬,周士杰也有意让儿子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吉州的事情现在情况已经差不多明朗了,陕西流贼越过省界进入山西,并且攻击了吉州县城,当然少不了流贼在前往县城的途中,劫掠了沿途的村镇,这里的损失不在官员的计划之内。有道是政令不下乡,朝廷的眼皮底下县城是脸面的存在。此次流贼攻陷了吉州县城,幸好乡宁县令义无反顾率领乡宁民壮救援,才令匪徒没有得逞,由于事主乡宁县令现在昏迷不醒,底层草拟的事件详述压根没有上来,现在所做的都是猜测。其中风闻府城的把总接敌即溃,战局刚打响便骑马逃回平阳府,又传上来平阳的谢把总是谢姓同知的侄子,当初拿掉身为把总的乡宁县令,换上自己的侄子,这事情还得商榷,不过确定的是平阳府的知府、同知以及把总算是完了,平阳知府有守敌之责,对辖区内的军事力量有管辖权,所谓上马治军,下马管民的传统。这次一个组织不力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周至远笑着说道:“刚才从县衙回来,老朱就是县衙朱知县在聊这件事,老朱说这乡宁杨县令属于狗拿耗子,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旁边的几个幕僚陪着笑了几声。
周士杰是道台管辖南边几个府,眼光可比府县政令长官可长远多了,冷笑了几声,“都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苦读数十年呢,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几句话一出,周围一片屏气凝神,周至远也变成讪讪的笑意。“你想啊,即便乡宁县令想不明白,张伯贤还在身边呢,他能看着自己的女婿吃亏?”
看了一眼儿子,“你去过乡宁给那杨县令还道过喜,你觉得杨旭人品怎么样?”
周至远对于父亲那是又敬又怕,老老实实的说道:“算起来接触的不太多,但是待人接物透漏着一点豪气,不做作,指挥下人还是干净利落,要儿子说,这人不错,不过待的时间短了些很多事情有些拿不准。”
周士杰笑着说道:“上次来我宅子,可谓恭敬有加,还有一点谄媚的意思,没想到这小子有点能屈能伸的意思。”
其中一个幕僚轻声说道:“大人不知,这乡宁令好像是读书不多,来往的公函签的字都可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东翁是不是过誉了。”
另一个幕僚摆摆手,“字写得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听乡宁县衙的书吏说,也是识得句读的,所有的公函私信都可通读,证明学问不低,可是一到写字上面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像总角之年初学文的模样,可真是奇哉怪事。”
周士杰来回踱步想了一会,“既然平阳府衙已经是戴罪之身,乡宁县令不知情况如何,我们也不能在霍州傻等啊,干脆明天咱们去平阳一趟,另外别忘了陕西的延安府谎报实情,致使流贼窜入山西,这件事不仅要上书朝廷,还得给巡抚衙门和按察司一份上表文函。”
“谨遵东翁差遣!”
这事情其实就是给张伯芳一个面子,自己是张伯芳的人,现在张伯芳的女婿生死不明,自己再没有动静,那可真的得罪张伯芳了。张伯芳的身后是谁?周士杰不能不惧怕,这趟行程其实就是给杨旭冲个前程出来,也给自己的顶戴上添点物件。
自从谢把头跑回平阳,何崇涣就知道自己惨了,虽然在府衙责骂谢家叔侄一顿,但是自己的位置有些岌岌可危啊,一方面赶紧联系介休侯家,另一方面联络京城的李总管,看看能不能救自己一下,这种事情往往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正在府衙里面屏气凝神,搜肠刮肚写信的时候,忽然通报霍州的道台来了。平时有事都是事先十天前通知,然后备礼迎接,这次突然杀到门外,定然不是好事。上官到访,何崇涣赶紧整装束面,到门口迎接。
周士杰一脸的铁青压根不理府衙门前躬身行礼的何崇涣,径直走到大堂上,从道台衙门带来的衙役三四十人马上接管了整个大堂,周士杰一屁股坐在大堂上的案桌里,一拍惊堂木,“谢把头谢在哪里?抓捕过来问话。”
府衙捕快和道台衙门的差役一起应事,很快就把谢谢把头抓捕归案,武官阵前逃命在朝廷是大忌,官员一旦作战不力,侵吞军饷钱粮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何况是周士杰这种老油条,这次前往吉州县城的绿营兵丁死的并不多,大多数都逃回来,找来二十几个人上下一问,军服上补丁摞补丁,军饷粮饷更是被克扣大半,一个把总怎么敢这麽大胃口,三木之下,谢鼻涕眼泪加上鲜血马上老实了。交代叔叔谢同知和自己一起扣发钱粮,同时把何崇涣也给卖了,说是给何崇涣一千两银子,何崇涣是侯家的人,这事情周士杰不糊涂,事情只能压到谢同知,何崇涣最多一个管理不善、能力不行的罪责,官场上深挖等同于不挖,深究等于不追究,真挖起来就不知道挖到哪座大神,只能偃旗息鼓了。官场上讲究死者为大,吉州县令在城破后身亡,虽然有防守不善的问题,但是性格刚烈不与流贼同流合污,还是得上书要个封赏,处理完府城的事情,周士杰直接来到乡宁。
杨旭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那一刀由于文蕙的身高偏矮,结果刀刃捅到肝脏和脾胃之间,没有造成大的危害,但是杨旭在之前已经是伤痕累累了,失血过多的状况,现在等同于雪上加霜,所以一直在昏迷之中,张月菀一直在床边陪护,赵老汉一家人和林霜,连同隐藏在赵家甸的苏凌筱都顾不上跑到县城里,杨旭可是整个赵家的主心骨。
在杨旭最紧急的时候,幸亏苏凌筱的到来,以前她伤重的时候,杨旭给她治疗过,所以现在医疗的知识懂了一些,把最后一袋急救型生理盐水送进杨旭的体内。堪堪护住了杨旭的小命。张伯芳看着女婿的样子,更是心急如焚,自己眼看就要入土的人了,自己侄女要是成了寡妇,那自己就算是到了下面有何面目见自家的兄弟。
周士杰到了乡宁,拜会了张伯芳,同时看望了杨旭。这一次的拜访就是给张伯芳一个定心丸,既然杨旭没死就有好的可能,作为官场中人,尽快把案情落实就是就大的实事,什么抢功劳之类的周士杰压根没敢想,也不想想这是谁家的女婿。匪首李忠奇,其胞妹李文蕙,然后流贼的数百人头,用石灰腌过的,依然臭味扑鼻,这都是功劳。
就在昏迷后的第六天,杨旭终于醒了过来,周士杰前来复述战事经过,杨旭一切如实的描述,其中把冯家抢功劳的事情也提了一嘴,杨旭可能怕冯家,但是周士杰不怕,好在被流贼攻陷也是报应不爽。
最后杨旭提了一个条件,能不能对文蕙,也就是李忠奇的胞妹网开一面,就凭着其兄长造反,自己杀官的罪名,一个凌迟都有可能。周士杰表面上像是答应了,把人犯连同匪首尸体,人头等证据押运到霍州衙门评定。
看到杨旭醒来,家人都高兴的不得了,所有人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杨旭对这次的战功忽然失去了兴趣,对文蕙感觉有些难过,以前杀的人都是没见过面的,或者是天生的厌恶,还没有一个自己不讨厌,甚至心底有些偷偷怀念的人……杨旭理解文蕙的做法,换成自己估计也是如此,想着想着眼泪直在眼窝里打转。
还好,朱成的伤势开始变好,不过身上可比杨旭惨多了,没几处肉是好的,多亏了特效药止住感染,抬回来的十几个人又没了六个,这时候感染就是一个死,杨旭手里的特效药,自己这次治病彻底用完了,以后发生不测,真可能就不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