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容看清,眼眸里霎显的尘气之罩又没了影。我手心沁冒冷汗,脊亦阵阵透凉。鼓起头皮投眸望去,但见遍地死尸狼籍之间,刃雨过后,我身前没剩几个人犹能站立不倒。有乐他们缩在后面,探头探脑。
黑须先生见我目光悄瞥,掠至残垣之旁仍揪未放,冷哼道:“我和你那所谓家翁的帐还没算清,不会让你死这么快。”随即瞧向断垣另一隅,与几乎同时各揪一人飞身掠避于畔的宗麟遥相对视,微嘿一声,侧转面孔,问道:“易卜拉欣,死了没有”
慈祥老者从墙后摸索而出,一路磕绊着说道:“还未。我眼睛坏了,所幸耳力过人,尚能听风辨向……”有乐忍不住提醒道:“前边有一只鸵鸟,埋伏在你脚边露出后股,留神别踩到。”
“这帮鸵鸟很难缠,先前围殴我差点儿吐血。”黑须先生皱眉示意,青盔将领连忙拉开慈祥老者。眼角有疤的黑须扈随在残垣后边握刀惕觑信照悄踞墙头的身影,眼露钦佩之色,嘿然道,“能挺过这阵要命的刃雨急袭,也没有几人,看来还有得打。”
披裹粗布之人先前挨了宗麟从杖梢转射一梭弹火猝击,跌步未定,头罩巾布之内冒着青烟抬面而望,这时我亦投眸,只见身前犹立数人不倒。
便连披裹粗布之人、黑须先生望见这几个衣不蔽体的身影经受了刃雨急袭之后,犹能浑若没事般的站在遍地残骸之间,也和我同样显得惊异不已。
有乐满面错愕地挪身往前,趋近察看,信孝颤抖着茄子,跟随其后,猜测道:“会不会是站着死掉,尸犹未倒”但见光着后股之人昂首挺胸地站在原处,岿然不动。其畔立着一个头罩篓筐的露腹之人,还有个身裹烂絮被套的家伙,以及另外数个高低参差的身影错落散踞,亦皆好整以暇地在那里冷眼而观。
“光屁股的死尸”信雄忍不住好奇地跑过去往他们每人脚上各踩一下,那几个破衣烂衫的家伙纷纷捧足叫苦。其中有个衣衫褴褛之人揪住信雄,拎起来扔去后边,懊恼道,“大敌当前,不要跑来影响我们摆姿势!”
“果然是大敌,”披裹粗布之人从爆裂的眼窝里挤出弹丸,接在手上瞧了瞧,嘶声而笑,“料想你们当中有人也是穿越过来的,既然狭路相逢,那就都要死在这里。”
我觉他似要展袂再发一波刃芒,正欲提醒有乐他们当心,随着呀一声叫,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从宗麟身后冲出来,双手持铳轰击。
披裹粗布之人身躯摇晃着向她弹指射出铁丸,黑袍僧人晃身抢在前边,伸手接住。宗麟出乎不意地从披裹粗布之人后边晃身而近,抬杖转射,砰响之际,披裹粗布之人几乎同时探臂抓握杖梢,倏然发出捏爆杖头暗管的声音。
眼见刃芒又接连从布袍内炽闪而出,情急之下,我不理会腕臂间那枚朱痕是何形迹,扬手便挥。
小珠子蹦上半空急旋,激显尘罩,荡开刃雨闪击。黑袍僧人护着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欲避不及,飞闪的刃芒撒近其躯之际,小珠子发出电光烁绽般的触手,将他们拉回尘罩之内。信雄兀自愣望,瞬间也被一道闪电般的臂爪揪到我后边。只一刹那间,跑散之人无一例外,顷皆悉数拢进护罩。
我扬手之时,瞥见腕臂朱痕仍似打个交叉的形状,只道不能指望用成什么,孰料一挥之下,随着那袭袍影从眼前豁裂,大片刃芒忽消。残垣数垛一齐迸现交叉形状的裂缝,继而崩散无余。
“披裹粗布的家伙呢”随手而挥,不意有此威力,我一怔之下,听到有乐他们纷问,身旁激扬的尘罩乍现即消,信孝颤着茄子乱望着说道,“那个可怕的家伙去哪里了是不是刚才被打了个叉,瞬间分裂成数块,迸躯散落四处……”
我不安的问道:“刚才我是不是杀死了那人”小珠子从空中蹦落,在信雄肩头打着转说:“那家伙不完全是人。五百年后有个追求长生的逆天学派,不顾另外一些主张顺应自然之人的极力反对,往血脉中注射某种合成之酶,结果出乎料外,身体从最底层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异。”
有乐纳闷道:“他们有蚯蚓和壁虎那样的残肢再生能力,而且本领超强,这些方面我们已经看到了,却不知何以竟然也会‘穿越之术’”小珠子在周围转悠道:“那要找殷圣仇来问才可能弄清楚,我觉得‘仇圣’知道那班诡秘家伙在‘欧洲煤钢共同体’早年留下的废弃矿井里搞什么采炼提淬合成酶的勾当。后来那些从废弃矿井里出来祸害四方的变异家伙就称为‘共同体’……”
我瞅见腕臂上朱痕呈现指向后边的箭头形状,惊犹未定的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刚才我果真没杀死谁吗,怎么会有些血星沾溅在衣袖上……”
“意思就是,”耳后忽有恹然之语骤然随影晃近,我喉脖一紧,没等看清就被揪着往暗雾中疾速窜离。一时只觉气憋难畅,扼喉之手奇冷,有张裂唇之嘴挨贴腮颊,低言道,“好东西不会用,你还真没杀死谁的本事。”
我挣扎不动,难免惊慌而问:“你要拉我去哪里”那张裂唇之嘴挨贴腮边说道:“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不要挣扎,否则把你整支手臂拔下来!”
因感猝遭拽扯臂膀生痛,我便挣手甩打,不意使上了记忆中那小僧景虎所授之法,撩腕翻掌,荡脱箍握。瞥见腕间朱痕显现弧形,我抡起便挥,眼眸里霎闪一道弧光如虹,撩掠身后,接二连三又有残墙应声轰然倒塌。
顷随甩臂一撩之势,我感到扼喉之手松脱,耳听得身后发出一声尖哮,我头皮发紧,怎敢迟疑,又甩了甩手,撒开脚跑。
摸黑奔了一阵,忽觉不知撞上了谁。随着闷响,一头磕碰结实,那人顺势将我揪住,没等我发出惊叫,抢先伸来一根手指摸索着贴唇,低哼道:“别声张!替我看看周围都有些什么……”
“看不清楚,”我摇了摇头,推开那根往嘴前乱伸的手指,蹙眉转望四周,眼前一团昏暗,迷雾萦绕之间,便连慈祥老者的脸色也没瞅清,只觉其话声充满惊疑不定,在我耳边悄问,“你有没听到先前那阵阵低嗡之音完全消失了,四周竟似陷入一片寂静,突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