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准备出兵南征,为此朝中发生过多次争执。
秉承着皇帝赞同就反对的原则,林雅等人历数了此刻出兵的坏处。
其一,黄春辉即将致仕,在这等时候,这头病虎会迸发出什么样的力量,谁都不敢说。其二,北辽去年遭遇了旱灾,损失不轻,此时出兵,百姓负担太重,弄不好就会引发民变。
其它的理由林林总总十余条,一句话,今年出兵,皇帝就是疯了。
可皇帝却联络了宗室,外加自己的一干人马,强行压下了林雅等人。
这里必须要说到那次宫变。
那次宫变以皇帝失去了子嗣,自己身体受损为结局。看似皇帝亏大了,但却得了个意外的好处……宗室对他的态度缓和了。
一个没有后嗣……驾崩后没血脉供奉的皇帝,可怜。关键是,他对宗室的戒备消散了。
“陛下连儿子都没了,他还防着谁?只会防着那些野心家,譬如说林雅,譬如说皇太叔。五郎,你可知晓这是为何?”
礼部尚书乔林是皇帝的心腹……当年皇帝登基时,有臣子噼手扔了笏板,彼时只是个郎中的乔林从后面扑倒了那个官员,从此就进了皇帝的眼。
随后,乔林就飞黄腾达了。上位后,但凡皇帝想弄谁,一个眼色,他就疯狂扑上去撕咬,不管是谁。
去年乔林夜间出行被刺杀,护卫被杀,车夫被杀之际,马儿却发狂了,一熘烟飚的谁都追不上。
事后未曾查出幕后主使者,但谁都知晓,凶手不外乎便是他这些年得罪的人。
乔林是为了皇帝去得罪人,这算是忠犬被反扑了。
皇帝自然要安抚忠犬,可乔林已然是礼部尚书,再往上没空位给他。皇帝赏赐了不少钱财,可钱财买来的忠心假大空,不长久,这个道理皇帝清楚。
乔林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满脸横肉,看着有些蛮,“父亲,林雅是死对头,皇太叔不是陛下的血脉……”
“哎!五郎哎!你这脑子……老夫说了,你这脑子为官多半会坑了百姓……”
“父亲,难道你还心疼百姓?”
“不心疼,可老夫担心你若是为官,迟早会惹出大麻烦来,给家里招祸。”乔林叹息,“陛下神目如电,知晓你最好在家吃喝玩乐。可坐吃山空啊!想来想去,驸马最适合你,清贵,想惹祸也没机会……”
乔旦吧嗒了一下嘴,“父亲,公主可会看的上我?”
“五郎,你看着自己,这脸上……肉真多,一看便俊逸不凡,公主想来也会动心吧!”乔林慈爱的看着儿子。
“是啊!”乔旦摸摸脸上的横肉,“青楼的女妓也是这般说的,都说我俊美。”
“宫中令咱们在此等候,老夫估计多半是想让公主见见你,晚些……来了!五郎,赶紧站好,记住了,别急,要矜持,啊!”
乔林使个眼色,乔旦站好,但忍不住瞥去。
长陵下马,缓缓走过来。
“见过公主。”
乔林行礼。
乔旦先看了长陵一眼,然后才跟着行礼。
“无礼!”
詹娟大怒,“竟敢窥看公主!”
乔林心中一急,“五郎,还不赔罪!”
乔旦抬头,趁机又多看了长陵几眼……
五郎果然是喜欢上了,好啊!回头给陛下说说,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
长陵戴着羃?,但乔林依旧感受到了怒火。
玉手一动,小皮鞭到手。
啪!
嗷!
有内侍急匆匆去禀告。
“陛下,长陵公主在宫门外遇到了乔尚书父子,乔五郎大胆窥看公主,挨了几鞭子。”
赫连峰眸色平静,“长陵,长进了。”
随即,长陵求见。
“父亲,我不喜欢他!”
“那么,你喜欢谁?”
“我不想成亲!”
“孤独一生吗?”
“难道勉强成亲就不孤独吗?”长陵愤怒的道;“从此与一个不喜欢,乃至于厌恶的人朝夕相处,每日看着他便心情郁郁,若是如此,我宁可孤独终生!”
“可女子,终究要嫁人!”
“红姨就没嫁人!”
长陵把鹰卫大统领赫连红搬了出来,“人一辈子就那么数十载,何苦为难自己,为难别人?若是国家大事也就罢了,私事,为何不能随性而为?我觉着好,那便好,至于旁人如何看,与我何干?”
这个文青的女儿啊!
赫连峰澹澹的道:“去吧!”
长陵告退。
赫连峰说道:“去安抚乔林。”
身边有内侍去了。
半晌回来,神色古怪。
“乔林可曾恼火?”乔林是皇帝的忠犬,故而多了几分卷顾。
内侍说道:“乔尚书看着有些无奈。”
“乔旦呢?”
“乔旦挨了几鞭子,可却两眼放光,说,这辈子还没被人抽过,竟然觉着颇为舒坦,越发喜欢公主了。”
皇帝:“……”
乔旦意外的喜欢被长陵抽打,随后去公主府外请见。长陵自然没兴趣,令人驱逐。
“公主,乔旦颇为俊美呢!”
有身边人劝道。
“那也叫作俊美?”
长陵觉得整个大辽都有病,审美的病!
满脸横肉叫做俊美?
她不禁想到了杨玄。
霸气中不乏温柔,开口便能打动人心。
关键是,他懂我!
长陵拿出纸张开始写信。
——子泰,南征在即,想来你也得了消息。对此事,我并不赞同,
她抬头,轻声叹息。
——大唐不幸,与大辽为邻。
写完信,令人送去临安。
“公主。”
詹娟进来,“杨嘉说,陛下出发后,皇太叔监国,公主万万不可与他亲密,务必要针锋相对。但,却不能得罪太过。”
“我知道。”
长陵单手托腮,突然觉得还有不少话想写在信中,可信已经发出去了,再追回来,又有些无趣。
她不禁怅然。
随后的日子,赫连峰调兵遣将,调整国中。
出征的那一天来临。
凌晨,赫连峰早早起来。
他并未用饭,而是沐浴更衣,去祭拜历代祖宗。
天色依旧昏暗,太庙内,香火缭绕,烛光摇曳,照着一块块牌位。
赫连峰行礼,起身后,站在蒲团前,默然良久。
“朕……”
他清清嗓子,“朕登基以来,有过威压大唐的得意,也有过清理政敌的酣畅淋漓。可朕,不满意!”
几个内侍悄然退了出去。
皇帝的声音在里面回荡着。
有些孤独。
“朕当初登基,便立下了两个目标,其一,灭唐。其二,清理朝堂。
朕清理了一批又一批对头,可却又冒出了一批又一批。
朕时常们心自问,难道是朕昏聩,以至于反对者众多?
朕仔细想想,朕资质就算是平庸,可远谈不上昏聩。
那么是什么驱使林雅等人锲而不舍的与朕争斗?
想来想去,利益二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