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不错,幽静!”
皇帝进了酒肆,艰难坐下。
地面噗的一声,仿佛多了一座肉山。
几个护卫跟了进来,林雅抬眸看了他们一眼,“你等确定要听?”
皇帝摆手,“出去!”
几个护卫再度看了皇帝一眼,确定没错,这才告退。
酒肆内只剩下了皇帝和林雅二人。
“陛下稍坐。”
林雅去了后面,皇帝安然看着室内的装饰。
很简洁。
没有什么字画,但却挂着弓箭,以及一对羊角。
羊角看着有些年头了,颜色晦暗,顶端锋锐。
“久等了。”
林雅端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是酒水,以及一碟子小菜。
皇帝微微欠身,看着酒水和小菜摆放在桉几上。
风突然而来,一个男子出现在了皇帝身侧,伸手拿起酒坛子,嗅嗅,又拿着碗倒了一碗,品尝了几口。
他砸吧着嘴。
皇帝问道:“味道如何?”
“不错!”
男子再度尝了小菜,这才告退。
林雅回去坐下,倒酒,举起酒杯。
“这一杯酒,敬先帝!”
二人举杯。
仰头干了。
林雅放下酒杯,“记得那年,老夫还是个军中小卒,跟随大军出征北疆。那一战,老夫三次历险,三次避过。其中一次本必死无疑……那唐军悍卒的横刀都到了老夫的脖颈上,可地面有血泊,他一脚踩滑,反而送了老夫军功。有老卒说,老夫这等人,一看便是有命的。”
“有命?”皇帝给自己斟满酒。
“就是老天卷顾之人。”林雅笑了笑。
“那便是你野心的初始?”皇帝讥诮的道。
林雅摇头,“那时老夫只是个小卒子,哪来的野心?”
皇帝吃了一口小菜,觉得味道竟然比宫中的还好,不由的生出了些不满。
做帝王久了之后,就会觉着这个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自己的。
“朕一直很好奇,你那些年宦途顺遂……按理,不该起反心。”皇帝是真的好奇这个问题。
林雅抬眸,目露思索回忆之色,“那是……那一年啊!那一年老夫刚升迁,麾下数百人。老夫踌躇满志,发誓要效忠皇帝。
若是一切不出岔子的话,老夫这一生,当是为了大辽厮杀的一生。可惜了。”
“嗯?”皇帝越发的好奇了,“朕在听。”
“老夫的父母去的早,临走前把老夫托给了姑母一家。”
这事儿皇帝知晓。
“姑母待老夫极好,有好东西第一个给老夫吃,衣裳第一个给老夫做……在老夫心中,姑母便是第二个母亲。姑母但凡有命,老夫无所不从。”
皇帝颔首,表示理解他的这份情义。
“朕当年一家被诛灭,朕那时候还小,皇帝便把朕接进宫中养着。那些日子,朕度日如年。直至去了潭州,朕才算是有了自由。”
说起来,二人算是同病相怜。
不过,相比之下,虽然皇帝的物质生活丰富一些,但在精神上,却远不及林雅自在。
林雅有姑母的疼爱,皇帝却孤立无援。
林雅喝了一口酒水,“老夫从小就与表兄他们一起玩闹长大,表兄先从军,老夫是受了他的影响,这才从军。”
表兄?
该死!
鹰卫失职了!
皇帝默然。
“表兄颇为骁勇,且人简单,故而没多久,就进了东宫。”林雅叹息,“那是的太子便是先帝。”
皇帝觉得弄不好林雅的人生转折便在此处,他举杯邀饮。
林雅喝了一口酒,“那一年,太子狩猎,表兄随行。半道在一个庄子中住下了。是夜,太子饮酒半醉,把主人家的女儿给……”
“这是她的运气。”皇帝澹澹的道。
女人对于帝王而言,只是一种工具。
就两个作用:生理,以及生育。
当然,还有第三种:联姻,比如说李泌和杨松成之间的关系,就是通过联姻稳固下来的。
“谁知晓那女子早就有了心上人,性情刚烈,第二日早上,就发现她悬梁自尽了。”
林雅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力,眼中多了冷意。
先帝还有这么一出吗?皇帝叹息,“逼死民女,若是消息泄露出去,太子会人人喊打,弄不好,太子之位难保。”
若是早些年,北辽刚立国的那会儿,太子个女人,女人自尽了,真心不算事儿。
不就是个女人吗?
爷在山里睡老虎都不给钱,你自尽个什么劲?
给脸不要脸!
去!
把她全家杀了!
这便是部落作风。
但彼时的大辽学习大唐多年,把大唐关于礼仪道德的东西也学了不少。
太子对民女用强,逼死了民女……这不是畜生吗?
一个畜生岂能继承大统?
消息一旦泄露,民间会沸腾,无数官员会弹劾太子……
可以预见的是,太子被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那么,先帝用了什么手段?”皇帝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先帝把整个村子都控制住了。”
干的漂亮!
皇帝微微颔首,从他的角度来看,先帝的反应很快,无可挑剔。
随后……灭口?
可屠灭一个村子,消息很难掩藏……太子一路出行,经过的地方都有数的。事后只需推算一下太子的行程,就能知晓村子被屠灭时,太子正在附近。
那就不只是废太子的事儿了。
而是,要治罪!
舆论起来,皇帝也压不住!
看,做贵人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