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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峰醒来之后,再没有之前的冷淡疏离,他变得亲和温柔,变得风度翩翩,令人如沐春风。
他不再作画,以往所有的画卷都被收进了箱子底。
似乎那只影响他的鬼魂被除去之后,他的神智不再被迷惑,就将所有光华绽放。
小道长云华本见那鬼魂离去前的做派,对自己作为有些犹疑,但见左峰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便不再存什么怀疑,念头通达。
不过日后再有捉鬼之事,云华不再不问是非,若是鬼魂有情有可原之处,他甚至愿意相助一二。
左家二老得知霍玉明的相助,极为感激他,渐渐的,两家人便走近了,左峰和霍玉明更是成为了至交好友。
霍玉明偶尔还打趣他说:“一开始见你,还以为咱俩一定合不来,毕竟你看起来简直是高岭之花,难以接近。”
左峰闻言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恍惚间竟然与某个已经消散的鬼魂万分神似:“如果不是玉明你,我现在也还是那样。这些改变,都是靠着玉明。”
“咱们可是好兄弟,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霍玉明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左峰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笑着闷了一大口,眼帘低垂道:“玉明这样说,但我可不能忘记你和云华的……大恩大德。”
一日都不敢忘却。
霍玉明是有名的小提琴小王子,越长大,他的才华就越出众,名声在这个圈子内也越发如雷贯耳。
与之相对的,被左家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左少爷左峰才华却也不逊色于他,虽然学的晚了些,可是在小提琴一道上,并不逊色霍玉明半分。
只是与霍玉明的洁身自好比起来,左峰却有些放浪形骸,在成年之后更是经常夜不归宿,身上常常有着酒气与香气,很多纨绔少爷也常常在夜场里看到他搂着女人随着音乐跳舞的样子。
虽然有才华,但更多人把他划入了纨绔的圈子里,只叹息左家到底是不行了。
左家二老的确是宠这个童年受苦的孙子,见他如此模样,心疼却也不好管教,只能在他喜欢的事情上面多出出力,他喜欢灯红酒绿的样子,二老也只能挑一些尽量干净的地方让他身边人带他去。
那个鬼魂,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好像无关紧要。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一年一年的过。
云华不知何时对霍玉明起了心思,他这个不入凡尘的道士,最终选择了自损道行也不肯负了霍玉明。
两人结婚的时候大摆宴席,霍家人早早接受了云华,对此并无异议,反倒笑的都挺高兴的。
宴席上,左峰这个霍玉明最好的朋友看起来更开心,连连向两个新人敬酒。
云华那一头长长的白发已经剪短,看起来少了几分脱俗气,反倒更像是一个走在时尚前沿的公子哥。他站在霍玉明的身边,笑的很是傻气。
霍玉明已经长大成了一个帅气逼人光彩无限的男人,他带着云华走到左峰面前,倒了满满一杯酒,喜气洋洋的跟左峰笑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在我前面结婚呢,没想到反倒是我先走进婚姻的坟墓了。”
云华在旁边轻咳了一声,左峰忍俊道:“可别这么说,云先生会不高兴。”
霍玉明和他碰了杯,挤了挤眼睛:“诶我说,你都年纪一把,怎么就不想找个人?”
左峰笑了笑:“我的心里早已经有人了。”
霍玉明吃惊的看着他:“嚯!居然有喜欢的人了?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你可真够嘴严的……诶不是我说,你没打算把人追回来吗?不然跟我说说,我来帮你参谋参谋?”
左峰笑而不语,霍玉明见状悻悻道:“名字总能说吧?”
“你说不定很快就能猜到了。”左峰转移话题,将新人赶走去其他桌敬酒。
酒席散去,左峰开车回了自己的别墅里。
他成年之后就收拾了自己东西搬出左家老宅,只一个人住在这栋别墅里。
他走进别墅,在书房里摸索几下,打开了一条密道,慢慢走到了地下室里。
富贵人家总是有这么一个地方藏起珍贵的东西,别墅里也都是有保险箱之类的东西,只是左峰还特意让人装修了这么一个地下密室出来。
左峰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下,啪的一声打开了灯,密室里顿时明亮如白昼。
这间地下室并不大,四面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画纸,唯独在墙角的地方有一面落地镜竖立。
左峰关上门,走进了密室,他的手轻柔的摸着墙上的画纸,那些画有的是素描,有的是油彩,有的是国墨,却无一例外,画的都是一个有些虚幻的人影。
从靠着门边的画纸往里看去,那些画越来越逼真,越来越形象具体,到了最后那副等身画纸的时候,仿佛真有一个半透明的人影静静站在那里,白色衬衫干干净净,黑色长裤简洁利落,墨发细碎垂落在耳畔,琥珀色眼睛温柔带笑,帅气清秀的面容温暖柔和,就这样站在镜子的对面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左峰走到镜子前站定,目光透过镜面,却投注在身后那个半透明的虚影上,脸上温和的和画像如出一辙的笑容变得有几分病态孺慕和倾心,两颊甚至染上了一抹嫣红。
他摸出放在镜子之后的小提琴,站在镜子面前,在身后画像那温和的目光下,再次笑了一下,闭上眼睛陶醉的拉起了小提琴。
清越悠扬的琴声之中,原本平平无奇的别墅之中,一条条暗影无声无息的出现,悬挂在墙面上的轻薄画纸无风自动,别墅内亮起的灯光忽明忽暗。
若有若无的叽叽喳喳、窃窃私语和着几声尖利的怪笑传来,明明这一夜并无雾气,别墅内灯火通明,偏偏却让人有种灯光昏暗,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感觉。
别墅之外,一株老槐树上,金色的凤鸟抖了抖羽翼,优美的喙微微张了张,犹如人声的婉转叹息传来。
霍玉明结婚后并没有开心多久,霍家就开始不停的出事了。
一开始只是几个并不霍家本家人在意的旁系,渐渐的,就是霍家家主的弟弟家人,再后来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霍家二爷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头,送到医院里时人已经不行了。
有人在针对霍家。
所有霍家人都在这么想。
但到底是谁?因为每一个霍家人的去世,都显得是一场意外,再怎么查,都无法发现其中的人为之处,仿佛都是一个个巧合。
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巧合是巧合,三个四个呢?更多呢?
自然不是巧合,霍家查不出来,不由开始细思,是不是……闹了鬼?
云华作为曾经的道士,即便如今为了红尘自损道行,他也比大多数道人要强。
他来不及陪伴新婚的丈夫,就在霍玉明的忧愁中不得不为了霍家的事情奔波,还真的叫他揪出来几个作祟的鬼来。
但没有用,霍家人还是在一个接一个的死。
霍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又能有几个?这么死下去,没过多久,霍家人就得死完了。
在这焦头烂额的当口,云华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内心的不敢置信,让他拖了两日,多方查证了一番,才找到霍玉明。
“余强和马兰死了。”云华开口便是这么说。
霍玉明第一反应便是这两人莫非是和霍家有关系的人?停了一停又反应过来,问道:“他们是谁?”
“是左峰的养父母,他们两年前就死了,据邻居说是死于煤气爆炸,尸骨无存。”云华说到这里,感觉哪里不妥,仔细想了一下之后才突然惊恐道:“不对……今天,家里怎么这么多人?”
“爷爷大寿,想着家里人最近精神紧绷,叫人都回来了。”霍玉明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反正有你这个天师在,鬼怪不可能敢来放肆的。”
云华的担忧在对上霍玉明那双信任的眼眸时,就说不出来了。
左峰作为霍玉明的好友,也自然收到了邀请。
他驱车来到霍家别墅,拿着封在琴匣里的小提琴,笑眯眯的走进宴会。
即便谁都知道霍家最近出了事,但在霍家老爷子大寿的日子,所有人都把心思掩藏在了笑脸下。
酒过几巡,左峰跟霍玉明说了几句话后,霍玉明不疑有他,走上了讲台笑道:“左少爷有心,特意筹备了一首曲子来贺寿。”
他说了几句俏皮话,台下的人捧场的鼓掌,热烈的气氛让霍玉明苍白的脸色都好看了些。
左峰拿着小提琴,还有一卷画走上了讲台。
他站在话筒前,眉眼带笑,温柔的嗓音带了一分哑意,说道:“十年之前,玉明和云华帮了我一个大忙,这番恩德,过了这么多年,我一点也不敢忘记。”
一个个日夜,他寝食难安,几近疯狂,不能忘,不敢忘。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报答他们一二,只能献个丑,以此曲献给霍老爷子,希望……两位能够明白我的心意。”
霍玉明并不蠢,他察觉到左峰的语气有些怪异,心底涌起不祥的预感,只能勉强笑着应和其他人好奇的目光:“这个左峰……太客气了。”
左峰将画卷挂在身后的墙面上,伸手一拂,还未等人们看清上面画的是什么,就看到一股灰黑色的气流骤然飘散出来,眨眼便散落在整个宴会之中。
阴铡铡的怪笑声,童稚的轻言碎语,还有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顷刻响了起来,刚刚和乐的宴会眨眼仿若鬼域。
宾客大乱。
云华面色大变,竟捏碎了手中酒杯,一拽呆呆傻傻的霍玉明,带着他躲过一个扑来的阴魂,又惊诧又愤怒:“他竟然……竟然修习这等养鬼邪术!这是,这是残害了多少无辜灵魂?!”
这又有多少厉鬼?!
左峰痴痴看着画卷上眉目如新的男子,这幅画不同于那些他珍藏的画卷,画上的男子,是他脑补那人生前的模样,每一分色彩,都与活生生的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