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者已经离开,明渊凰站在还珠楼外,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忘今焉拦杀失败,定会将俏如来潜入苗疆的消息通知苗王,引导苍狼生擒人犯。一旦出动铁军卫,铁骕求衣便无暗中下手可能。只要将人擒回王宫,在移交尚同会之前,都是忘今焉的机会。)”
“如此,你反而安全了。”明渊凰拂过腕上佛珠,嘴角勾起温和的笑意,“那我们,王府大牢见。”
就算见不到俏如来,她也一定要去苗王宫,因为她需要与苗王合作,共搬一出戏。就算不是为了苗疆,只为了岁无偿,苍越孤鸣也一定会答应。
根据玄之玄的情报,岁无偿因调查孤血斗场而死,“凶手”无情葬月被苗王擒回,却又被不明人士自苗疆大牢救出。
无情葬月神态疯癫,岁无偿之死牵扯甚多,苍狼虽然宽厚却非无智,不可能察觉不到背后阴谋。苗王与王族亲卫情谊深重,不会放过杀害岁无偿的真凶。
忘今焉想不明白的事,只有共同经历过患难的她能想通。智者善于筹划人心,智者却也最难筹划感情。这也是为什么她没直奔苗王宫的原因。苗王已非昔日少年,就连她也不能保证,现在的人还能说出过去的话。
如果我能顺利夺回王位,你愿意……
苍狼的心意她一直明白,所以苗疆内乱终局,她暴露了明渊凰、永夜皇、无我公子之间的联系,目的便是暗示苍狼她的真实身份,结果只有撼天阙认出了她。
虽然撼天阙没有揭穿她的身份,但她相信竞日孤鸣一定会揭穿,不会给她窃取苗疆的可乘之机。然而在登基大典上,她已经送上永夜皇的贺礼,苍越孤鸣仍是没放弃找寻。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向苍越孤鸣行礼,目的正是祝贺以及告别。但是在一履岩外,无论她怎样暗示永夜皇的身份,苍越孤鸣还是选择揭开她的面具。
“希望这一次,你能放下。”明渊凰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想再欠第二个人了。”
承诺、感情、性命、尊严,还有一颗心,她欠网中人太多,多到根本没办法偿还。也许她不爱网中人,但她不可能不在乎网中人,因为她的本质是执念,执着便是执念生存的方式,而网中人便是执念的执念,等同她的命源。
一想到网中人,明渊凰的心情就变得十分复杂。曾经她以为俏如来会成为她的执着,因为她爱俏如来。但最终成为执着的人,不是她最想守护的俏如来,而是她亏欠最多的网中人。
“(大概,这也是因果。)”
执念本无心,无心便无情。如画江山的死让她了解悲伤,学会了哭。后来宫本总司以生命教会她领悟,让她找到了无悔之路。
义兄的死让她迷茫,迷茫为何她要找一个不知道的人。师尊的死让她质疑,质疑她这么寂寞地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找到生的意义,她挖走网中人的心脏,以此领悟了人的感情,却也欠下一颗心的因果。
她用这颗心爱俏如来,俏如来却毁了这颗心,同时毁了她的躯体。若非她对血亲的执着,也许已经不存于世。后来她将残身与愿力融进血戮,将幸存的王骨当做肉身,血之禁印也随着破碎的心一并流入。
复生之时,网中人以血助她融合血戮;复生之后,她却因为俏如来,对网中人做了过分的事。两人的关系因此发生丕变,直到修罗国度撤离,她用卑劣的手段将人送回魔世,一切才彻底走向失控。网中人还是回来了,护着她杀出达摩金光塔,直至绝海……
想到火山中的魔茧,明渊凰不禁喟叹,都是自作自受,才会越欠越多,直到再也承受不住。
她不敢去救网中人,更不敢面对复生的魔。她也不希望网中人死,所以不断地提供精血维持魔茧的生机。等到有朝一日,网中人能够走出火山杀她,或者记忆被蜕变洗去,她就不用逃避了。
“也许,执念不该有心。”明渊凰以掌贴上心口,感受着不真实的心跳,“但心已经不在,为什么还在跳,还会痛……是因为执念,还是因为……人”
明渊凰不再多想,加快了前进脚步:“这一局布置已久,我不可能输。既然无法面对,那就只有……逃避。”
判断俏如来手中线索的依据,源于被解开的咒命七罡字。
十七年前,她与如画江山交流咒术的时候,曾接触过阴阳学宗最高阶的咒术,咒命七罡字便是其中之一。他还提到,他有一名极其聪慧的弟子,名唤荻花题叶,正是当世七雅之一。明渊凰并没拜访这名修真院的少年,只是让义兄代为赠送一盆兰花,以示结交之意。
后来苗疆偷酒之时,她自阴毒门人的尸体周遭,发现了疑似小碎刀步的痕迹。而在胜邪封盾之战,风逍遥使出醉生梦死,让她确定,风逍遥出自神啸刀宗。
咒命七罡字出现在中原,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荻花题叶,但她并不能确定,直到在四方山见到“风中捉刀”四个字。
按照年龄来算,风逍遥与荻花题叶都是修真院弟子,实力足够竞逐那一届的天元抡魁,因此相互熟识也不奇怪。于是,她向玄之玄打听风中捉刀与荻花题叶,得到了风花雪月的名字。
风中捉刀、荻花题叶、玲珑雪霏、无情葬月,四名修真院惨案的幸存者。
“风中捉刀,风月无边……”明渊凰以绢遮住双眼,从空间中取出一坛酒,“你和无情葬月的感情一定很好吧那让我猜一下,是在四方山,还是……水月同天呢”
邪氛弥漫,血气冲天,朦胧雾气之中,再现红衣白发之影。黑洞随着金芒打开,明渊凰迈入空间通道,提酒寻往水月同天。
水中月,月同天,兄弟厮杀,痛彻心扉。风逍遥有伤在身,纵使无情葬月无剑在手,仍是难敌傲邪剑法。无情葬月回旋张翼,逼退如风掠过的身影。
一招输赢,风逍遥单膝跪地,看着兄弟步步进逼,血芒剑指誓要取命。就在此时,一泓水流飞洒,凝作一朵剑莲,再化水剑倾天。
无情葬月指剑运转,剑气纵横开阔,破开变化无端的剑泉。水剑四散,化作漫天酒汽落下,将无情葬月与风逍遥笼罩在内。
风逍遥分辨出熟悉的酒味:“这个味道,风月无边!”
“酒香,遮掩不住你的气味。”无情葬月转身剑指来人,“那是杀戮,正如你一身瑰丽。”
“你是……”风逍遥一时没能认出来人。
“血梅飘零,月下凄艳的一幕。”明渊凰将酒坛扔给风逍遥,“但很可惜,他还不能香消玉殒。”
风逍遥接过酒坛喝了一口,听到“香消玉殒”四个字,霎时连酒带血一同喷出。
“你想救他”无情葬月的眼神变得危险,“丑恶的回忆不值惋惜,恶质的灵魂必须超度。若你执意堕落,那吾只能讲,原谅我。”
“无情葬月的人,葬不了应零血月。”明渊凰朝身后瞥了一眼,“瑰丽的花雨,即将送别孤红。”
话音甫落,漫天花雨,扑地而至,卷向无情葬月。只见无情葬月双手合一,血剑向天,血色剑围扩散四方。
无情葬月收势看去,原地只留一个酒坛,再无两人的身影。
“风月无边……”无情葬月走上前拾起酒坛,酒水划过脸颊留下泪迹,“这酒,很香。”
荒野树林,明渊凰背着伤患急急而奔。自从离开水月同天,风逍遥就没讲过一句话,也不知是重伤昏迷,还是在沉思些什么。
“死了没”明渊凰扯下遮眼的绢布,“没死,讲句话。”
“放我下来。”风逍遥有气无力地说道,“再不喝,真正要死了。”
闻言,明渊凰猛然停步,将风逍遥掀了下去。风逍遥颠簸了两步,取出酒壶准备喝酒。见状,明渊凰从他手中抽走酒葫芦,化光取出一坛酒丢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