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航路，白土之岛，革命军总部巴尔迪哥。

荒芜的土层上卷起了规模不小的沙尘暴，不过一群全身裹在长袍之下的人，都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环境。

他们排成互相拱卫的队列，枪口朝下，目光警惕地在周边巡逻，时不时地取出电话虫，与附近的队伍联络，获取最新情况。

“恶魔之子”妮可·罗宾站在伸出去的悬崖边，先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眺望着远方，似乎陷入了沉思。

她的双眸几乎融化一般地陷进记忆里。

忽然，她察觉到身旁有动静，转过头来，就看到一张比她整个人还要巨大的一张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有心事？”“人妖王”安布里奥·伊万科夫对罗宾抛了个媚眼，嘟起涂了紫色唇膏的大嘴唇，“难道是在想我的事情吗？”

如果换做旁人，恐怕要被他吓出一身冷汗，罗宾却是习惯了，只是平静地露出微笑。

“伊万科夫，你回来了啊。”

“咦——哈！”伊万科夫站直了身体，像一个健美运动员一样，朝着罗宾弯起胳膊，展示他的肱二头肌。

“刚刚回来！我们又推翻了一个暴力王国，萨博他们留在那里处理后续，我就先行回来了。”

“啊啊，你还没回答我，你在想些什么呢？是在想我的事情吗？是在想我的事情吧？”

“是，我的确有在想伱。这段时日里，多亏你们的照顾了。”罗宾笑着说，“除此之外，我还在想另外两件事。”

“什么事？”伊万科夫好奇起来。

“第一件事，我之前不是被特奇拉沃尔夫王国抓去当奴隶，建造海上大桥吗？我在想，天龙人花几百年时间造桥，是为了什么？”

“的确很有意思的问题。”伊万科夫点了点头，“我们看到的是奴役、苦痛，于是我们去解放那里，更深一层的，你也许该和龙谈一谈。”

“嗯。”罗宾捋了捋黑发，转过身，朝着革命军总部走去。

“第二件事，就是关于香波地群岛的。我被弹飞到特奇拉沃尔夫王国，其他人应该也是一样，被弹飞到世界各地吧？”

“你在担心你的伙伴们？”

“不完全是，至少我知道他们过得很好。”罗宾说，“比如说山治，他在你的卡玛巴卡王国过得不错吧？”

“嗯，的确很不错，山治小甜心在很努力地特训。我觉得两年过去，他很可能会舍不得离开我们。你不担心他们，又是在想些什么呢？”

“我是在想那一天，在香波地群岛遇见的‘暴君’熊。”罗宾忽然站住，看向伊万科夫，“他，是你们的人，对吧？”

“啊？”伊万科夫疑惑地歪了歪头，涂了深重眼影的双眼眨了眨，“你这是从哪里听回来的谣言啊？”

“很简单的推理。”罗宾笑眯眯地解释。

“熊当初在香波地群岛，将我们一一弹飞，现在想来，更像是在解救我们，否则我们就要在‘黄猿’波鲁萨利诺手下团灭。”

“那么，他是出于什么理由，解救我们呢？我只能认为，他与我们中的一员，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

“已知，路飞的父亲是龙先生，爷爷是卡普中将，如果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出手，熊在‘黄猿’面前冒险的行为也是说得过去的。”

“然后，革命军与海军二选一，我选了革命军。”

“熊是王家海贼，乍看之下与革命军没什么关联，但越是蹊跷的答案，越有可能是真相。”

伊万科夫鼓起掌来，可是却在罗宾的微笑注视中摇了摇头。

“推理是很不错的，可是最好是契合证据。熊之前所在的国家，就是我们推翻的，他的‘暴君’之名，也是这么来的哦。”

罗宾皱了皱眉，抿了抿嘴，然后说：“这样啊……或许是别的原因吧。”她顿了顿，又说，“这里风有些大，我先回去了。”

“咦——哈！我送你回去！”

伊万科夫护送罗宾回到革命军总部，看着她顺着石梯上楼，然后在大门口驻足了一阵，才转过身来。

“龙，现在的年轻女人心眼好坏啊，居然想要试探我。不愧是奥哈拉出身的‘恶魔之子’，我们的‘革命之灯’。”

“世界最凶恶罪犯”蒙奇·D·龙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揭开绿色头套，露出半边都是红色刺青的脸庞。

“毕竟她从八岁开始流浪，会有这样的心智也很正常。”龙笑了笑，摊了摊手。

“伊万科夫，你刚才的解释虽然没有问题，但越是没问题，她越会觉得就是这个答案。她可能嗅得出来，熊身上与我们一样的味道。”

伊万科夫无奈地摊开双手：“所以，她猜到了，却没有追问下去？”

“对。不过，猜到了也没什么，她是自己人。熊现在……严格意义上说，也只能算我们这边的半个情报人员。”

龙说到这里，陷入沉默。

“嗯……我们真的不去救熊吗？”伊万科夫还是忍不住重复之前已问过很多次的问题，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又是快两年时间了啊。”

他这句话，彻底刺痛了龙。

龙闭上了双眼，叹了一口气，陷入回忆之中。

当年，熊与伊万科夫以及一位叫作金妮的少女，同为天龙人的奴隶。

他们相互协作，趁着神之谷一战的混乱，逃出生天，后来又先后加入到革命军的行列，为推翻天龙人而努力。

三人的关系自然非比寻常，尤其是熊与金妮，两人共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已亲密如家人。

只是，之后的某一天，金妮被掳走，再度成为了天龙人的奴隶，整整两年时间杳无音讯。

随后她因染上重病，被天龙人抛弃，才得以重获自由，也得以与熊等人联络。

只是她留下一个女儿后，就病死在床。

在金妮失踪的那两年，熊陷入了疯狂之中，不断地四处征战，却对解救金妮无能为力。

当金妮病死，只剩下一个女儿在世时，他终于恢复了冷静。

熊决定抚养金妮的女儿长大，弥补心中的愧疚、遗憾与不安。

他成为了一个体贴的养父，让金妮的女儿过得很幸福。

可是生活却又一次给予他重击，医生很快检查出，金妮的女儿遗传了与金妮病死时一样的病。

必须做点什么，否则金妮的女儿很可能活不到十岁。

后来，他不得不接受世界政府的改造计划，沦为了人间兵器，之后更是会以奴隶的身份成为天龙人的坐骑。

这些都是让养女恢复健康的条件。

现在想来，从接受改造开始，到现在，的确快两年时间了。

两年，又是两年。

熊与金妮都是奴隶出身，自然知道天龙人的可怕，可是却都被迫回到了魔窟之中。

先是绝望的日子迎来曙光，然后在曙光照耀下温暖地生活了一段时光，最后再度迎来宿命般的绝望。

曾为奴隶的伊万科夫恐怕才是最能理解，熊与金妮内心的挣扎与恐惧的，命运就像是在给他们两人开一个极其恶劣的玩笑一样。

既然结局注定是绝望，为什么在中途要给予希望？

但是，这也让龙、伊万科夫更坚定地明白，天龙人作为一个残酷的阶层，必须被消灭。

否则这样的悲剧还会不断地循环重复，只是对象换成其他被折磨的人而已。

龙睁开双眼，发觉自己的手指都是颤抖的，他不知道自己之前放任熊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他看向了天空上的白云，稀疏薄弱，好像被风一吹就散。

“金妮的女儿，今年应该十一岁了吧？”他问，“现在的名字，是叫乔艾莉·波妮，对吗？”

伊万科夫点了点头：“是这个名字。”

“情报里说，差不多一年前，她混进了戴维·琼斯海贼团里，现在好像当上‘悖论将军’了。”

革命军现在的情报能力有限，不过还是知道“深海阎王”之下是“噩兆统帅”，“噩兆统帅”之下就是“悖论将军”，地位算是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