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又是正午,就在徐乐和沈赤侯还在掘土验查那三封书信的时候,特子已经坐上了天龙人诗怀雅的大车。
特子坐在副驾驶上,欢呼着:“走咯,去沙口大厦。”
沙口大厦,是全龙门最大的娱乐形游戏竞猜中心,简言之,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城,其规模可以媲美拉斯维加斯的威尼斯人酒店。
即便是在中午,往来的游客们仍旧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想要通过几把老虎机或者二十一点让自己资产翻倍的投机之徒。
不过现在车并没有开向沙口大厦。特子疑惑道:“诗小姐,这跟说好的不一样,这不是去大厦的路啊”
诗怀雅在一旁握着方向盘,不怀好气地说道:“首先,你要听好,我的代号是诗怀雅,或者叫我碧翠克斯施怀雅警官,懂吗”
天龙人诗怀雅显然不爱听别人叫自己“诗小姐”,特子感觉到她明显在发脾气了,所以他只能说道:“清楚,明白。”
诗怀雅继续道:“还有,你不能穿着病号服去那个地方,我也不能穿着督察组的服装,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特子问道:“所以呢”
诗怀雅道:“所以我们需要换一身衣服,换个合适的形象去那种地方。”
香水散发着微弱的芬芳,酒,更是出名甜美。
诗怀雅梳着自己的头发,她在打理自己外表时的神情,就像是名医试脉般谨慎严肃,像是已将全部的精力投入进了外表的修饰上。
她的衣裳要选用最好的,最顶级的红色丝质旗袍配最合适的皮裘,时隐时现的绒毛间勾勒出她略显纤细与娇小的身材,外加一顶永远要摆在头上的贝雷帽。
她的那张脸,那张略显孩子气的脸,却满是富贵人家傲气,若是只看脸,大家一定会把她当成新上任的毕业生或者是深闺待嫁的小女儿。
但是她对自己的身份有清楚地认识,她是现任龙门近卫局督察组组长,此次前往沙口大厦,是为了协助并保护线人特子,探取必要的情报。
就在她将要给脸上再涂上一层脂粉的时候,门外已有人大喊:“大小姐,好没好啊,快走啦。”
大喊的人还能是谁,只能是鼠人特子,此时他有些急不可耐了。
“赌徒是这样的,急不可耐地去输钱,最后落得个倾家荡产。”诗怀雅想着,然后冲着门外,学着特子的语气说道,“鼠人别叫,真是扰了本小姐的好心情。”
等她涂完脂粉,打开门之后,看到的却不是特子,而是一个带着墨镜,梳着背头,西装笔挺约摸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
他的皮肤光滑而又细腻,双手插于裤兜里,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立于台阶之上,显得稳定而有力。
他的那张脸,那张气鼓鼓脸,却透露出了一种野性美,如果说此时诗怀雅看起来像一个小闺女,那特子妥妥得像一个阔少爷了。
原本披散蓬乱的头发一经打理,竟也显得多了几分气质,夹杂着三分痞气、七分盛气的独特气质。
但是他不是别人,确实正是特子。有时鼠人和天龙人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差距,换了一身皮,鼠人也许就能化身蝙蝠人,在外貌上直追天龙人。
诗怀雅目光在特子身上停留了三秒钟,甚至看得有些呆了,直到她意识到后才刻意地将视线挪开。
“大小姐,这身皮多少钱,我想买下来,分期付给你。”特子说道。
诗怀雅道:“果然换了一身之后就人模人样的,你很喜欢这一身吗”
特子道:“我想买下来,之后请能天使小姐吃饭的时候用。”
“果然,鼠人就是鼠人,没一点大志向。”诗怀雅瞪了一眼特子道。
龙门对于博彩,有着最为严格的管理制度,其目的是为了打压恶性的贷款。如果借出去的钱还不回来,那么信贷就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沙口大厦制订了三条规则:衣冠不整者不许入内、有欠款者不许入内、所有进入的人员必须要有四大势力之一的许可。
如果换作是之前,特子想要进这个大厦的门,一定会被保安拳打脚踢赶出去,还得被骂一句:“乡下人滚蛋。”
但今天不一样了,今天鼠人特子是跟着富家大小姐一起来的,穿上了一身崭新的黑色西服,打了个领带,他感觉门口的保安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学着其他客人,在保安面前行了个礼,悠悠说道:“您好,在下诗怀雅家的管家,午后闲来无事,前来陪碧翠克斯施怀雅小姐来此打发时间。”
看到特子如此说,门口的保安自然是毕恭毕敬,说道:“没想到是诗怀雅家的千金来此,有失远迎,快快里边请。”
特子进了门,将右臂做了个臂弯,示意诗怀雅将手搭在上面,倒也是做得有模有样。
诗怀雅眼波流动,犹豫了一会,看特子从容的表情,也是配合地将手搭在了他的小臂上,缓缓走进了大厦内部。
大厦从外面看其貌不扬,像一个商务办公楼,但是进到里面后却是别有洞天。
宽阔的娱乐场地,一眼望去足有数万平米,穹顶之上整齐的排列着玻璃吊灯,从上面撒下金色的光。光照在了下面的老虎机和转轮的桌台上,台下游玩之人络绎不绝。
各种颜色的筹码混杂着惊呼与尖叫,纸醉金迷。
场地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酒水吧台,大厦内为到来的游客提供免费酒水。而大酒水吧台的旁边,紧接着十六处二十一点的小吧台。小吧台各有四到六人不等,短袖荷官,在线发牌。
在每局的赌局中,采用筹码作为代币,与龙门币的汇率比为:。依照约定,特子和诗怀雅二人换了五万代币。
大小姐显然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看到老虎机眼里就开始发光,领着特子说道:“要不要试试这个”
特子笑道:“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半天赚不了十个米。我带你去最顶楼,特子我啊,要玩就玩最大的。”
诗怀雅问道:“特子,跟本小姐说说,顶楼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特子道:“玩得东西不一样,代币数额也比这里玩得大。”
二人拿着筹码,随着指示牌上了电梯。
在电梯上电梯前,特子看到诗怀雅又瞄了一眼大厅内的老虎机,不禁好奇问道:“你们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是都喜欢来这里”
诗怀雅道:“我倒是头一回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特子道:“等我下回攒够钱,可以带蕾小姐来玩玩。”
诗怀雅听了特子这么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道:“你想的倒美,企鹅物流员工一律禁止这种娱乐的,龙门近卫局也是如此。”
特子道:“那你为什么还能进来”
诗怀雅道:“你是线人,我作为督察组长,来保护你的安全。更何况龙门好几个市区都是我家族的,这种地方自然是进出自如。”
“哦。”特子看到诗怀雅又开始摆大小姐的排场了,便应了一声,默默地等待电梯上升。
沙口大厦,一共十三层,首层楼最宽阔约有十五米高,越往上的层高反而越低,可里面人的身份却是越往上越高。
顶楼一般是四大势力权力核心以及城主一类的人物出没的场所,他们的财力物力,在这栋沙口大厦里,均达到了顶峰。
诗怀雅本以为顶楼作为最高的区,装修必然也会比底层好上不少,但面前的一幕却让她大跌眼镜。
顶层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货物的箱子,堆的高高的,只留下了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内部用防爆门锁死,两侧各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保安。
与底层保安的势利眼不同,顶层的这两位哪怕是认出了来的这个姑娘是诗怀雅小姐,却也仍是不为所动。脸上不带一丝波动,显然是久经训练。
面对着这两个彪形壮汉,特子从容行了个礼,说道:“诗怀雅家,来玩两把,去天字一号。”
两位壮汉就像是收到了正确的密码,立刻用对讲机通话道:“天字三二四,放行。”
铁门里面响起了机簧响动的声音,随着几声沉闷的回响,门已打开,
诗怀雅看着周围古怪的陈设和凶神恶煞的保安,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诗怀雅靠在特子的左侧,抓着他的右臂,力道比之前更重了。
可是特子却一脸平和,身上仍旧干燥而稳定,甚至连汗也没有出一滴,缓缓地向前走着。
诗怀雅在小道内,向特子小声问道:“姓特的,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特子说道:“因为我来这偷过钱,有些人玩牌注定要输个精光,所我给他们全拿走,也算是得偿所愿。”
从门后穿过去,又是一个小门,里面响起了骰子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诗怀雅问道:“我也知道,要获取关键的情报,往往要采取特别的手段,但这里不是你这种鼠人能来的地方,确定不会赔个精光”
特子摸了摸自己的骰子吊坠,笑道:“生活本就是豪赌,要想让别人对你说真话,你必须干点大事。怎么,你这个大小姐什么时候关心起鼠人来了”
诗怀雅突然捏着特子的手臂恨声道:“我替你这种鼠人担心那才是见鬼,你……你死了最好,我是担心你到时候被人追着打死,钱就再也没法还我了。”
特子大笑道:“能被天龙人担心,倒也是好福气。放心,我输不了,我之后还要请乐哥吃外卖,还要跟蕾小姐约会,这把我必赢。”
说罢,特子就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进了门,看到的是一间小屋子。
屋内昏暗,最亮的一盏聚光灯照在最中央的牌桌上。四周的黑暗,更显得绿色的牌桌格外明亮。
桌子的四周用栏杆围住,只留下了一个入口,而入口处也站着一个持刀的近卫。
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副牌九,一对精致的象牙骰子,而牌九旁边,是一双苍老的手,一双老人的手。
黑暗之中有各个前来游玩的大人物,那个老人的身后更是站着两名强壮的带刀近卫,但均带着面具,似乎是怕他们的表情会泄露牙牌上面的点数。
诗怀雅凭借着自己的一双猫眼,终于从黑暗中看到了牌九旁的老人。
她看到了老人手持的龙头拐杖和他老鼠一样的脸,不禁一惊:“他就是林雨霞的父亲,鼠王林舸瑞!”
她此时刚想告诉特子,却看到特子用右手比到嘴边,冲她做了一个“请安静”的手势。
“别叫,大惊小怪的,能不能成事”特子小声说道。
就算是富家千金,到了“鼠王”面前也自然是不敢造次。林舸瑞是城主魏彦吾的战友,在势力上也可以跟城主平起平坐。从地位上,鼠王可以说是诗怀雅长官一级的人物,所以,她现在就算是被特子怼,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鼠王在灯光下,身处明处。明处看暗处,自然是很费眼神,再加上他年纪大了,似乎也没认出诗怀雅。
当先走入的是“仓鼠”,当初的那个红货贩子,他恭敬地向鼠王行了个礼,说道:“祝鼠王寿比南山。”
这时,一个平静而又略带苍老的语声响起:“仓鼠啊,咱们是自己人,这回你来坐庄。”“仓鼠”便从入口处来到了桌前,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第二个进来的是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诗怀雅认得这个人,他就是峯驰物流的骨干之一,现在主要负责蜀州一代的物流生意。
任冲看起来肥头大耳,拱手笑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牌局,多谢鼠王抬举。”
鼠王说道:“请坐。”
任冲便依言入座,坐上庄。
第三个来的人竟是一女子,腰胯一柄尖刀,见到鼠王,反倒没有令两人那般懂礼数,开口便道:“左书闲,罗德岛高级近卫,前来拜会鼠王。”
众人一听到左书闲这个名字,皆窃窃私语起来。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说你就是当初用一柄水果刀力战塔露拉十合不落下风的左书闲”
左书闲道:“正是,不过我更喜欢用刀解决鼠男。”说罢,她的眼神如利剑般破鞘而出,直指特子的眉心,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这股杀意。
鼠王又说道:“上牌桌不带利器,还请左小姐把刀交由保镖暂为看管。”
左书闲只能照做,缴械后来到了牌桌前,坐下庄。
诗怀雅没法确定左书闲是否要杀特子,但来者确实不善。思忖过后,她决定上前终止这场牌局,可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到了栏杆外围。刚稳住身形,诗怀雅定睛一看,拉自己的人竟然是特子。
特子鞠了一躬,拱手道:“鼠人特子,祝鼠王寿比南山。”
特子没有抬头,却明显感觉到有四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阁下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连破三大高手盗走斩龙刀的鼠人特子”
特子道:“鼠王谬赞了。”特子并不想在鼠王面前提起自己的大哥徐乐,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涉及的人越少越好。
鼠王接着道:“请坐。”
特子便按着前两位的走法,拿着代币坐到了牌桌前,正好和庄家相对,坐在“天门”。诗怀雅默默地绕到栏杆外,在特子身后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