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最近很高兴。
他大哥的儿子,他的亲侄子,要到洪港来看他了!
张鹏是申沪人,小学毕业就不读书了。
他虽文化水平不高,但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不愿一辈子留在申沪当工人。
年轻的时候,张鹏从报纸上看到洪港是“富人的天堂”,就萌生了偷渡到洪港的想法。
张鹏离开家乡的那年,他的侄子张思明才五岁。
直到现在,张鹏都记得很清楚。
那是刚过完年不久的一天,正月十五放鞭炮留下的红纸,在地上还依稀可见。
在那个寒冷的早上,张鹏偷偷拎着行李出了家门。
没走多远,小侄子就发现他离开了家,嚎哭着从家里奔出来,抱着他的腿死活不让他走。
哥哥嫂子两个大人一起使劲,才把小侄子从他腿上摘了下来。
他含着泪跟侄子说“叔很快回来”,转身背着包就走,任由小侄子嘶哑的哭喊刺进他的心里,他也没有回头。
那时,张鹏年纪也不大,才刚满十六。
大哥将张鹏送上了前往粤东省广阳市的火车,在车窗外拉着他的手,跟他说:
“鹏啊,在外头混不下去就回来,哥和嫂子养你。”
这一去,就过了二十年。
十六岁的张鹏,兜里揣着哥哥嫂子给他凑的一百五十块钱,坐火车从申沪到了广阳。
钱在路上被偷了五十,好在藏在内裤和鞋里的钱没丢,还剩下了一百。
张鹏先在广阳打工,还经常在白鹅潭附近的朱江练习游泳。
在广阳,张鹏结识了几个伙伴,大家约定一起游到洪港去。
1970年5月25日凌晨,张鹏身上拴着五个酱油桶,和四个伙伴一起,一头扎进了浅川河,在水里挣扎了好几个小时,才到了洪港的洛玛洲。
下水的时候是五个人,上岸的只剩了四个。
算起来,张鹏到洪港来,已经有二十年了。
张鹏上一次和大哥大嫂见面,还是在十年前。
那时候,张鹏已经在洪港混出了头。
他回到申沪,看望了把他抚养长大的哥哥和嫂子。
原来只有他腰那么高的小侄子,已经跟他一样高了。
张鹏给了哥嫂一大笔钱,让他们开一间铺子,还让他们把邻居家都买下来,一家人别再挤在一间小屋了。
张鹏犹豫了很久,最后也没有把他的侄子带到洪港。
自从张鹏在洪港混出头,他每年都寄东西回去,但却不敢经常往家里寄钱。
就算寄钱,也不敢寄多了。
如今,他的侄子马上就要到洪港了。
这让张鹏在高兴的同时,也有些许心虚。
他只敢跟他老实巴交的哥嫂说他在洪港开饭店,如今家里来人了,这话该怎么圆,倒成了问题。
为此,张鹏做足了准备,就连衣服,也提前让手下给他准备了十多套。
很快地,就到了张鹏侄子到来的那一天。
去机场之前,张鹏把身上的花衬衫、金链子、劳力仕钻表、翡翠黄金等杂物全都取了下来,换上了白衬衫、黑裤子和黑皮鞋。
比较尴尬的是,张鹏竟然没有不镶钻的劳力仕,他只好跟自己的头马借了一块普通劳力仕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