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祖见识过陆斩天赋，觉得是可造之才，但修者若想成大事，行事作风断不能扭捏拖拉，便鼓励道：</p>
“修行是残酷的，既已选择这条路，便要心志坚定。妖魔若犯你，直接打回去便是。修行便要坦荡自在，切不可唯唯诺诺、拖泥带水。去吧，杀光他们。”</p>
上古时期百族林立，规矩礼节不多，崇尚自由野性。正义跟邪恶不像现在区分明确，亦正亦邪的老前辈颇多。</p>
大司主正是受到上古文化影响，行事风格才如此简单粗暴。</p>
乌祖出身上古，做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若是等他了解了如今的修仙界，只怕会大喊一声“封建”。</p>
陆斩谦虚受教，握拳、咬牙道：</p>
“晚辈本不愿杀伐，可前辈此言有理，晚辈受教！”</p>
“……”</p>
涂山世玉红唇微动，最终还是选择沉默。</p>
陆小凤这家伙，连上古老前辈都忽悠，偏偏老前辈还真信了。</p>
前方山林兽影攒动。</p>
孔雀山妖魔速度奇快，在陆斩飞入山林的刹那，便呈包围之势围住陆斩，个个目眦欲裂，恨不得饮陆血吃陆肉，方才能解心头之恨。</p>
若无陆斩，他们现在仍旧是逍遥快活的孔雀山仙门，若无陆斩，他们或许正在喝酒吃肉娇妻美妾，而不是东躲西藏，被人袭击，狼狈至此。</p>
他们苦陆斩久矣！</p>
哪怕自知不敌，他们也愿意拼死出口怨气，这是孔雀山妖魔残存不多的气节。</p>
那种如过街老鼠般的生活，不是他们愿意过的。</p>
哪怕南海水族愿意跟他们合作，可他们过惯了逍遥生活，屈居水族实在非他们所愿。倒不如痛快报仇，大不了便是一死！</p>
“杀了他！”</p>
妖炁聚集如风，遮住皓月明光，猩红煞气在周围流窜，凝聚成无数恶灵妖影，朝着陆斩咆哮而去。</p>
“嗤——”</p>
陆斩破阵时耗费颇多，但妖魔餐食在前，他自然要独享经验。</p>
来不及思索，陆斩双眸汇聚金光，绝缘梦法刹那看穿虚妄。他的双掌汇聚元神之力，在半空凝聚成两尊庞大法相。</p>
一尊法相神圣圣洁，浑身散发着凛然正气，犹如正道之光。一尊法相如地狱修罗，通体血红，像是魔王。</p>
两尊截然不同的气质汇聚一起，给人一种极其诡异感。</p>
陆斩自从元神拥有“正道气质”后，便能COS正道大佬。但是相比COS正道，他更喜欢这种正邪同体的冲击感。</p>
一念神魔间，两尊法相抬掌镇压而下。</p>
“轰轰轰——”</p>
天地间魔炁大涨，血煞跟圣洁气息犹如两条蛟龙，在半空汇聚交缠，爆发出极致力量。</p>
境界相差太大，陆斩出手便用了元神力量，孔雀山的妖魔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山林中鲜血飞溅，极为残酷。</p>
陆斩站在残尸之间，凝视着这些尸体，倒是对这些妖魔高看了一眼。</p>
孔雀山好歹也是上古传承的种族，合该有些气节。虽然行为有些愚蠢，但确实有些勇气。</p>
总好过苟且偷生。</p>
“看在你们有些骨气的份上，你们的尸体我会好好利用的。”</p>
陆斩叹息一声，默默收集尸体。</p>
这些妖魔之驱，是上好材料，万万不能浪费。</p>
……</p>
战斗结束得太快，快到众人觉得不可思议。</p>
乌祖被困千绝谷无数岁月，早不知人间花红，眼见陆斩手段利落，以为修仙界后辈人人如龙，不由赞道：</p>
“修者便要如此，遇事要杀伐果断，敢于直面挑战，方才能证大道。陆小凤虽然年轻，可如此天赋，当为人杰！看来如今的修仙界，要比上古时期还要璀璨。”</p>
“……”</p>
高无量眼角抽抽，心道天底下有几个陆小凤？</p>
不过老头儿刚刚脱困，对修仙界抱有幻想也很正常，高无量咬了咬牙，硬生生忍着没有打破此乌祖的幻想。</p>
倒是水芙忍不住嘀咕：“老祖，他杀的可都是妖族。”</p>
孔雀山虽然不是水族，可天下妖族皆是一家。妖族合该帮着妖族，怎能长人族的志气？</p>
乌祖摇摇头，面色平静：</p>
“妖族如何？人族又如何？无非都是天地间生灵。在天地大道面前，若因种族不同而无法同心，若他日深渊妖族卷土重来，修仙界危矣。”</p>
水芙远没有乌祖的境界，她很难理解乌祖思路，满脑子都是陆斩跟高无量对她的所作所为，道：</p>
“可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肯定是邪魔外道，老祖不要被他们骗了……”</p>
“……”</p>
高无量听出水芙言外之意，不满道：</p>
“对面妖魔咄咄逼人，一心想杀凤兄，凤兄善良不愿敌对，可对方却不依不饶，谁是邪魔外道一目了然。”</p>
“还有你，你使用美人计想害我凤兄，我凤兄被迫将你捉了，此乃自保，怎么到你嘴里就成邪魔外道了？”</p>
“我们确实调戏你几句，但那只是手段，我们又没真的那么做。就伱长成这样，真以为谁想下嘴？”</p>
高无量本不想在乌祖面前出头冒尖，这毕竟是上古时期的大能，就算现在虚弱，可碾死他也跟碾死蚂蚁似的。</p>
但是陆斩的表现太过亮眼，给了高无量极大信心。</p>
就算是上古老祖又如何？还不是要看我凤兄表演。</p>
“？”</p>
水芙面色青白，刚欲张嘴反驳，却被乌祖制止。</p>
乌祖淡淡地扫视水芙一眼，漠然地摇了摇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失望。虽然一言未发，但胜过千言万语。</p>
水芙被乌祖目光震慑，再不敢胡言，缩着脑袋，老老实实站在一旁。</p>
乌祖这才看向前方战场，意味深长道：</p>
“天地间姹紫嫣红，眼睛岂能只看黑白？世间善恶不纯，皆有缘由，不过是众生皆苦，天道不仁罢了。”</p>
“……”</p>
涂山世玉神思微动，看向乌祖，心底隐约有些郁气。</p>
乌祖的话令她有所触动，这世间看似花团锦簇，实则众生皆苦。</p>
……</p>
众人交谈间，陆斩已经打扫完战场，行至近前，礼貌询问：</p>
“前辈既已脱困，对于蛊神之事，可有相应的思路？”</p>
“……”</p>
提起正事，乌祖忧心忡忡道：</p>
“我要先回南海，借助族内圣地恢复力量。待恢复至七成，或许便能根据经验，寻找到蛊神的蛛丝马迹。”</p>
“但是在这之前，你们莫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蛊神隐匿这么久，想来藏着阴谋，应该不会忽然发难，短时间内无须担心。”</p>
“况且，千绝谷重现世间，定会让蛊神自乱阵脚。老夫要在祂露出马脚之前，尽量恢复力量。”</p>
“只不过…”</p>
乌祖有些欲言又止，斟酌道：“只不过老夫被南海妖毒侵扰多年，虽然短暂清醒过来，可妖毒若是不彻底清除，恐怕……”</p>
作为上古老前辈，要向后辈求助，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p>
可不求还不行。</p>
乌祖看向陆斩，有些唏嘘。</p>
陆斩看出乌祖尴尬，善解人意道：</p>
“驱除妖毒并不难，前辈无须难为情，晚辈自当倾尽全力。这样吧，我帮前辈驱除妖毒，前辈将水芙交给我可好？”</p>
“！”</p>
水芙正垂首懊恼，闻言顿时瞪大眼睛，面色惨白。</p>
乌祖也没想到，陆斩前一瞬还正气凛然，下一瞬居然提出条件，并且衔接得十分丝滑…</p>
乌祖稍微怔神，便朝着水芙呵斥道：“孽障！还不赶紧跪下道歉？”</p>
水芙心神具震，在乌祖威压下，她几乎是窒息着下跪。</p>
乌祖继续道：“水芙心思不够纯澈，需带回去教导。陆小友放心，待她回到南海，老夫会让她在南海寒冰中赎罪三百年……”</p>
毕竟是自己后辈，身为老祖，总要眷顾着些。</p>
千绝谷数百修者丧命之事，本就属于阴差阳错，乌祖也是被南海妖毒所害，说到底，修仙界确实是实力为尊、残酷至极。</p>
陆斩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打算当圣人，纯粹看水芙不顺眼，趁机给她心理上点强度罢了。</p>
眼见乌祖如此说，陆斩并没有强求。</p>
乌祖毕竟是修仙界老前辈，自己谦虚可以，但他不能真的蹬鼻子上脸，更何况他陆某人一直都有尊重修仙界老前辈的良好习惯。</p>
陆斩遗憾道：</p>
“好吧…既然这個条件不行，晚辈自然不会强求。只是，我听闻前辈修行的乃是造化大道。造化生万物，乃生之大道，晚辈斗胆请前辈指点一二，若能得到前辈一缕道韵，晚辈也就心满意足了。”</p>
“……”</p>
乌祖眼角抽抽，觉得这才是陆斩的真正目的，方才只是虚晃一枪，半晌才道：</p>
“你倒是胆量不小，敢讨要神念境的道韵。只是，老夫观你体质特殊，将来未必要走此道。”</p>
“实不相瞒，晚辈是为其他人所求。”</p>
“哦？谁值得你如此费神？”</p>
陆斩微微一笑：“自是红颜知己。”</p>
夜医本就是生死人肉白骨的职业，根据古今经验，最终的归途，大都是造化大道。</p>
只是能真正了解造化大道的修者屈指可数。</p>
乌祖便是其中一位。</p>
现如今凌皎月有寒冰精粹做底蕴，再加上自身又是冰寒体，已经摸到造化境门槛，假以时日必能破境。</p>
小楚天资卓绝，破境亦是早晚的事。</p>
唯独姜凝霜暂时没有破境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