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雀飞在半空嗑瓜子，津津有味地看热闹，同时警惕周围，避免被人发现“大司主诈尸”行为。</p>
大司主则是看向陆斩，默默耸肩，显然是懒得多说，让陆斩跟楚晚棠解释。</p>
陆斩抿了抿嘴唇，眼神带着几分虚弱，语气却颇为倔强：</p>
“岚岚！战技切磋本就有意外，是我技不如人，莫要再怪大司主了，否则我将无地自容。”</p>
海魔谷中的事情令人心惊肉跳，陆斩至今难以忘怀那触之反弹的夸张手感。</p>
正因如此，才必须赶紧结束这个话题。</p>
大司主不是一般角色，她的胆子确实大，行事作风甚至带着股妖气，再说下去，真怕大司主口出厥词。</p>
楚晚棠微微一怔，跟陆斩相识已久，他向来嚣张有趣，难得见他如此丧气柔弱，心底不免有些触动，情不自禁放缓语气，轻柔鼓励：</p>
“你在这个年纪有如此成就，已经颇为了不起，没必要跟师尊相较，师尊都不知道多少岁了。真要按照年龄算，我们喊声祖宗都不为过。”</p>
？</p>
大司主原本在旁观陆斩演戏，暗道这小子天生戏精，脑子也聪明。岚岚性子刚强，在她面前稍稍柔弱倔强，便能瓦解其内心。</p>
只是听到关于岁数的言辞，大司主眼皮一跳，心中隐有不悦，冷声道：</p>
“既然没有大碍，便在此调息一晚。明日便是月圆之夜，届时蛊神将会降临，现在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更何况本就不是什么重伤，何必如此矫情？抓紧时间疗伤吧。”</p>
楚晚棠咬唇沉默，心底有些不是滋味。</p>
陆斩倔强的眼神，激起她心底的怜爱，可师尊的表现，又让她隐约不安。</p>
师尊向来器重陆斩，平时话里话外皆会关怀陆斩，但南海重逢后，师尊对陆斩的态度却有些奇怪。</p>
比如现在。</p>
明明是师尊打伤陆斩，可说话还如此冷漠，令人不免心寒。</p>
陆斩为镇妖司出生入死，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楚晚棠不知师尊为何态度转变，但觉得有必要谈谈，免得让陆斩寒心。</p>
再者，她将来若是嫁给陆斩，师尊便是陆斩丈母娘，这个态度可不行。</p>
思至此，楚晚棠看了眼陆斩，嗓音轻柔：“你且打坐，我在周围帮你护法。”</p>
陆斩见话题结束，稍稍松了口气：“辛苦。”</p>
楚晚棠微微颔首，待陆斩入定后，她递给大司主一个眼神，而后迈步走到不远处的珊瑚礁后。</p>
大司主心领神会，迈步跟来：“岚岚，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陆斩说？”</p>
楚晚棠没有开口，而是选择神识传音，谨慎问道：</p>
“师尊是不是对观棋有意见？”</p>
大司主都不知道自己对陆斩有意见，微微挑眉：“何出此言？”</p>
楚晚棠冷着小脸，但语气颇为尊重，关切道：</p>
“明日便是月圆之夜，就算蛊神不会用真身降临，想必也会带着不少妖魔随从。师尊此时对观棋下狠手，不怕他明日被妖魔所伤吗？”</p>
“我知观棋年轻气盛，许是哪里得罪了师尊，但他毕竟为镇妖司立下汗马功劳，师尊乃是爱才之人，何必如此冷言冷语？”</p>
“更何况…徒儿跟他…跟他乃是恋人！”</p>
楚晚棠语气稍微停顿，双眸却明亮有神。她自幼尊重师尊，可陆斩也是她所爱之人，她不想两人出现隔阂。</p>
若是发生战乱，她愿意为两人赴死，但无法接受两人不和。</p>
“……”</p>
大司主面无表情，心底却是悄悄叹息。</p>
楚晚棠自拜她为师以来，便痴迷修炼，几乎所有时间都沉浸在修炼中，偶尔的闲暇时间也用来看少女怀春的话本，对人情世故并不擅长，还是头次为了情爱如此谨慎发言，可见是真心爱慕陆斩。</p>
可话说回来，她喜欢陆斩还来不及，岂会害他？</p>
大司主稍作思索，许是刚刚的态度让徒弟误会，轻轻叹息道：</p>
“岚岚，为师不过是跟他切磋，那伤瞧着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很快便能恢复。再者，为师已经准备了牵命禅丝，莫管蛊神分身本体，只要祂现身，便能利用牵命禅丝找出本源所在，你不必担心明日的争斗。”</p>
楚晚棠见师尊如此解释，稍稍放下心来，疑惑道：</p>
“师尊，牵命禅丝不是禅意门的东西吗？”</p>
大司主摊开手掌，金色丝线随之浮现，带着几缕浓厚佛光，瞧着颇为圣洁，道：</p>
“来南海之前，我担心碰到意外，便特地去禅意门借了牵命禅丝，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p>
牵命禅丝，佛门以佛力凝聚出的法宝，具有操控本源之力。事先将一缕本源寄存其中，若本体出事，牵命禅丝能助这缕本源恢复生机，重新塑造肉身。</p>
正因如此，牵命禅丝对本源气息颇为敏感。</p>
蛊神就算身外化身，分身中也会有本源之炁。只要捉住蛊神分身，用那缕本源之炁跟牵命禅丝相接，禅意门的人便能根据其中关联追踪蛊神本体所在的位置。</p>
至于如何追踪，大司主却是不知，这是禅意门的秘密。</p>
楚晚棠知道牵命禅丝的重要性，斟酌问道：</p>
“师尊…这禅丝真是您借来的？”</p>
大司主收起禅丝，背负双手，神色有几分倨傲：</p>
“本宫确实可以偷拿，但本宫到底是大周公主，代表皇家脸面，自然不会做偷鸡摸狗之事，禅丝是空空老贼亲手拿给本宫的。”</p>
楚晚棠放下心来，稍作思索：“空空大师目前在皇城，所以…这就是您坚信陛下不会当真的原因？”</p>
“是也不是。”大司主摇摇头：“本宫不在意陛下怎么想，就算他现在真的觉得本宫死了，事后说本宫欺君、跟本宫产生隔阂，本宫也势在必行。”</p>
“……”</p>
楚晚棠听完这话，一时间无话反驳。</p>
若能以“死讯”捉住蛊神，这一切确实值得。</p>
毕竟，种种线索都表明，蛊神想跟南海妖族联系。或许，蛊神已经在想方设法帮助南海妖族脱困，而他们却不知道蛊神的踪迹。</p>
留着这么一颗定时炸弹，令人寝食难安。</p>
师尊以身入局，为的却是苍生。陛下若是因此不悦，那是陛下的问题。</p>
思索间，便听大司主继续道：“更何况，元祯没有那么愚蠢，他继位后，帝王权柄几乎达到开国以来的巅峰，他是有脑子的。”</p>
楚晚棠点头：“那徒儿就放心了。”</p>
大司主拍了拍楚晚棠的肩膀，转身朝着陆斩走去。</p>
楚晚棠轻声道：“师尊？”</p>
大司主头也不回道：“去帮你情郎疗伤，免得你因此质问本宫，令人伤心。”</p>
楚晚棠：“……”</p>
……</p>
大司主走到陆斩身后，盘腿坐下，左手掌心按在陆斩后背，温柔地输送真炁。</p>
陆斩察觉到动静，有些意外：</p>
“区区小伤，卑职自己便能解决，岂敢劳烦大司主。”</p>
大司主双瞳闪烁金色微芒，待确认陆斩确实无碍后，才神识传音道：</p>
“对自己下手真够狠的，本宫若是不帮你，你的情妹妹要心疼死了。就在刚刚，还在指责本宫，殊不知本宫冤枉，是你这狐狸自导自演。”</p>
陆斩话锋一转：“殿下不心疼？”</p>
大司主眼眸微转，身体略微凑近陆斩，低声道：</p>
“陆统司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岚岚的面调戏本宫，若是岚岚不在，你岂不是要按住本宫发泄兽欲了？”</p>
陆斩见大司主又虎言虎语，苦笑道：</p>
“这话该是卑职来说，若非殿下逗卑职，卑职又怎会受伤……”</p>
大司主坐直身体，老神在在道：</p>
“那是本宫考验你的定力，否则若是碰到魔教妖女，你岂不是当场丢盔卸甲？你是我们镇妖司的统司，必须耐得住考验。”</p>
陆斩道：“卑职觉得，还能接受些更严峻的考验……”</p>
“住口！”大司主语气忽然阴沉：“本宫怎么也算你半个丈母娘，你就这么对丈母娘说话的？”</p>
“……”</p>
陆斩无奈挑眉，做出女婿的姿态：“好好好…卑职的错。”</p>
……</p>
……</p>
八月十五，月明星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