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纵骑赶上木婉清,叫道:“好妹子,这些时来,你都上了哪,有没有想我?”话出口,似乎觉得哪里不妥。
木婉清胸中一酸,一年多来四处漂泊,归处无落,一番相思之情并不随着岁月的流逝淡却,反而越加浓烈,虽知梁萧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但心中的那份悸动就是无法克制。这时闻得他柔情软语萦耳,诸般思念又悄上心头,忍不住簌簌落泪。
梁萧又道:“婉妹,你怎地一个人来西夏,秦阿姨呢?”木婉清伸袖擦干眼泪,回头恶狠狠地向他瞪去一眼,冷冷的道:“你怎么和爹爹一样,到底关心的是我还是我母亲?”梁萧笑道:“我自然关心你啦!”但瞧她眼圈儿红红,脸蛋儿尖尖,煞是可爱,忍不住柔声说声:“清妹,你虽然清瘦了些,但是越长越俏了。”
这话甫出,心中一惊:“天啊,梁萧,你到底在说甚么?怎么自然而然地把段誉的台词给说了出来?难道冥冥之中……不行,我不能跟她讲太多了。”木婉清脸上一红,恼道:“你是我兄长,怎么跟我说这些?”
梁萧尴尬一笑,忙应道:“是哦,我是你兄长!”又急着转移话题,说道:“婉妹,你跟我们一道吧,这里人多,彼此也好有个照应?”木婉清又冷冷的道:“我哪里有这个福气,须要你照顾的人已经很多了。”梁雪恰于这时赶到,听了木婉清这句话,脸上微微流露出一丝苦涩,那木婉清斜眼瞧向她,轻哼一声,扬鞭又去了。
梁萧心想:“梁萧,你个大白痴,到底要怎样?雪儿已经很不开心了,干嘛还要去招惹那木婉清?算了!”勒马缰挨过妹妹身旁,与她并骑而行。
段正淳对他这个女儿,也是一丝法子也无,况且连儿子也搞她不定,只能任之随之了。梁景夫妇是局外人,虽有梁萧这一层关系在,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亦不好过多插手。
众人行得数里,忽听得左首传来一声惊呼,更有人大声号叫,却是南海鳄神的声音,似乎遇上了甚么危难。梁萧道:“糟糕,莫非是……”梁雪奇道:“是甚么?”梁萧道:“是……是我徒弟!”他本想说王语嫣的,但这样一来,众人难免要吃惊,尤其是段誉。
刘进笑道:“咱们快去瞧瞧,你徒弟倒也有趣!”真难想象,如此的一个恶人,居然甘心听萧哥调遣。众人催骑向号叫声传来处奔去,转过几个山坳,见是一片密林,对面悬崖之旁,出现一片惊心动魄的情景。
一大块悬崖突出于深谷之上,崖上生着一株孤零零的松树,形状古拙,松树上的一根枝干临空伸出,有人以一根杆棒搭在枝干上,这人一身青袍,正是段延庆。他左手抓着杆棒,右手抓着另一根杆棒,那根杆棒的尽端也有人抓着,却是南海鳄神。南海鳄神的另一只手抓住了一人的长发,乃是穷凶极恶云中鹤。
云中鹤双手分别握着一个少女的两只手腕。四人宛如结成一条长绳,临空瓢荡,着实凶险,不论哪一个人失手,下面的人立即堕入底下数十丈的深谷。谷中万石森森,犹如一把把刀剑般向上耸立,有人堕了下去,决难活命。
梁萧想也不想,当下身子一变,立即幻化成一条玉龙,向崖下飞去,龙身一卷,上头三人便被一个接着一个抛了上来。
梁景等一见这般情状,都是大为惊异,尤其是梁萧,说甚么也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化身为龙。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面相觑,这些人大都没见过梁萧使“蚕变”的功夫。梁景心想:“这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臭小子么?”段正淳也在想:“他……他当真是我儿子吗?”那李柔秀眉微蹙,自思:“萧儿甚么时候学会了‘龙相逍遥’?”
但听嗖的一声,疾风扑面,一个少年怀中抱着一个少女从谷下飞了上来,立在崖边,其时一阵风吹来,扑打着二人外装,喇喇作响。
梁萧放下怀中少女,然后目光如电,向那株松树射去,只见一个头大身矮的胖子手执大斧,正在向那松树砍落,然而他此刻脸上的神情古怪之极,又是惊骇,又是愤怒,又是恐惧,睁大双眼,死死盯着梁萧,似乎见到了天下最奇怪,最难以相信的事,跟着身躯伴着一丝颤抖,只想:“老子活见鬼了吗?刚刚那是甚么东西?”梁萧邪邪一笑,手上蚕丝一吐,嗤的一声,瞬息来回,手中已多出了一柄斧子。
那矮胖子大惊,更肯定此人是鬼,步子不觉向后倒退七八步。梁萧似笑非笑,突然脸色一沉,说道:“老兄,请你回去告诉宗赞王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嘿嘿,这个就是他的下场。”说着手中斧子往谷下随意这么一丢。
过了许久,才从谷底传来腾的一声回响,自是斧子撞在谷底乱石之上,声音闷郁。那矮胖子想象如果是王子在谷底脑裂肚破,那可就……忍不住身上一寒,撒脚落荒而逃。这里段延庆、南海鳄神、云中鹤三人相继站起,见是梁萧,都是微微一怔。
众人却时赶到,段誉往梁萧身前一瞧,禁不住“啊哟”一声,然后呼吸困难,跟着脑袋一阵晕旋。那少女正是他朝思暮想、无时或忘的王语嫣。
段誉一定神间,眼见梁萧把王语嫣安放地上,只见她双目紧闭,吸呼微弱,已然晕去。段誉先是大为欣慰,想道:“幸好萧弟机智过人,不然我可是后悔终身了。”跟着便心下怜惜起来,但见她双手手腕上都是一圈紫黑之色,现出云中鹤深深的指印,想起云中鹤种种的凶残好色之举,对木婉清和钟灵都曾意图非礼,每一次都蒙南海神搭救,今日之事,自然又是恶事重演,不由得恼怒之极,说道:“萧弟,这个云中鹤生性奸恶,咱俩把他杀了罢!”
梁萧一拍他额头,怒道:“你开甚么玩笑,人家好意救了你心上人,你却要杀他,是个甚么道理?”此言一出,段誉怔住了,不仅他怔,他身后的梁景等众人也怔住了,连段延庆、南海鳄神、云中鹤等三人也是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