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外城南驿馆之外,张韩早已带人来等待,不多时曹操到来,两人稍稍走近了些。
张韩奇怪的问道:“为何叫我来?”
曹操眼睛一瞪,“这,计策是你献的,你说的人在常山,请回来便可施恩于赵云,或许能让他回心转意,从冀州来投,不叫你,叫谁?”
“那,依计行事便好,让这位嫂嫂写一封书信,我交托给探哨送过河去,之后等待消息便是……”
我也不认识她,况且人家是寡妇,若是传出去伱我一同来看望寡妇,以后这名声根本洗刷不掉了。
“你去探望!”曹操眼睛一瞪,顿时变得不客气起来,“我一人去,多有不便,这是在许都而不是在边城,此地家族众多,而且之前宛城那事……”
邹夫人的事情,到现在也还不能摊开来谈,在家中的夫人们若是知晓,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内乱”,更何况,她们现在本来就已听见了一些风声。
“前段时日,”张韩凑到了曹操耳边,轻声道:“宪儿问我,在宛城的时候,张绣是怎么反的?这邹夫人,又是如何跟随主公来的许都……”
“你怎么说的?”曹操稍后仰了一下,又凑近来问道。
“我说是他本生欲反,主公将计就计。”
这是当初军报上所言,上奏朝堂的时候也是这么记录的,因此还彰显了一波曹操的雄姿豪情,只当做豪迈行事,不拘小节,只身赴险。
“说得好,”曹操松了口气,“那你更应该和我一起进去了。”
他也不是怕夫人,就是家中气氛若是不睦,总归是件麻烦事。
张韩撇了撇嘴,和曹操一同进去。
在驿馆一间院子里,朴素打扮的妇人正在收拾细软,见到曹操和张韩两人,眉目之中满是惧怕,连忙起身来将头发绾好,鞠躬行礼。
“民妇张氏,见过两位先生。”
张韩道:“这位是大汉丞相。”
“民妇,见过丞相……”张氏更加慌乱,不敢有所妄动,连呼吸都是轻轻的,甚至双腿发软想要屈膝匍匐在地上,但曹操没有过多让气氛僵持,立刻笑道:“不必拘礼。”
“我听闻,你的小叔赵云,曾回到过家中探亲,后又不知踪迹,夫人可知为何?”
曹操说完马上接道:“夫人你不必担心,我早年曾得子龙相助,平定一些贼寇之乱,后有我婿举荐,说子龙乃是当世英豪,但未逢明主,想要招揽至麾下。”
“此次,我派遣使者到冀州去,顺带便去了真定寻其踪迹,知晓你们母子生活拮据,恐遭战乱,将夫人请到许都来安置。”
“丞相,”张氏微微低头,心中思绪复杂,稍稍理顺后才抬起头来,道:“叔叔因不便与民妇同住,在乡里招出了不少非议,故而只能再出走离乡。”
“实不相瞒,若非是丞相派人来告知,恐怕现在民妇已经不得不改嫁了。”
她话音刚落,泪水已经满盈眼眶,这年头,家中若是无男丁,又要带着孩子谋生,日子实在难过,大部分寡妇都免不了要改嫁的命运。
“哦,原来如此,”曹操感慨的松了口气,接着笑道:“夫人可知晓,子龙现在何处?”
“民妇也不知。”
张氏低下头去,说这话的时候,轻声细语,仿佛不敢让曹操知道一样,她生怕一旦说不知道,曹操会失望,自己在许都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结果,曹操笑了笑:“我听闻了一些消息,说他离家之后,无处可去……最终在一处叫卧牛山的地方,落草为寇……”
“什么?!”张氏脸色大变,茫然的抬起头来,马上急切的说道:“丞相,定然是不可能的!叔叔自小便是侠义心肠,志向远大,不会去做贼寇,伤天害理!”
“嗯,”曹操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也是这般认为,当初所见的赵云,绝不是这等人,可若真的是他,岂不是埋没了一位绝世英才。”
“我意,可否让夫人写一封书信,交给我的女婿,”曹操看了一眼张韩,道:“他和子龙的一些旧友有故,且知晓卧牛山所在,让他叫人带去,若真是赵云,也好让他到许都来。”
“夫人且在许都暂住,我这女婿,会给你安排府邸、婢女等。”
张韩连忙打断:“岳父……”
“诶,”曹操抬手止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道:“不必太过破费,十几名婢女,一方三进出的宅邸便好。”
张韩:“……”
呸,曹贼!
……
一封家信,交托给了张韩。
他派遣高顺扮做商贾,从东郡出发渡河,把书信交给了之前早已混迹在冀州一带的探哨。
因为袁绍的魏郡境内,在山区之中还有南匈奴于夫罗一派存在,当年白波、黑山的旧部之中,不曾归降袁绍者,也同样啸聚山林。
故而他无力在短时间内扫平所有的贼寇,因此看似平稳和谐之下,其实冀州之内暗藏了不少贼人。
书信顺利的送到了卧牛山。
几经辗转,高顺孤身一人到了山下。
“书信?”
山寨之中的人,见到高顺如此气质,虽然寡言少语,但身姿雄武,胆气过人,被几十人刀剑围困,依旧是谈吐平静,直说来寻找赵云。
顿时明白来人非是普通百姓,又看他的穿着,猜出应当是军中将领。
“阁下来寻我当家,可敢一人随我们进寨?”
“若是远来的朋友,寨中有酒肉相待,有豪爽义士陪同阁下彻夜痛饮。”
“好,”高顺并不迟疑,直接进寨,在进入门口前,将自己的佩刀和信令都交给了一位山寨里的兄弟。
沿着山路走了一段之后,到了营寨平缓之地,安置他在大堂之前的坐席上休息。
不多时,一名英姿焕发的银甲小将,骑着白马从外奔回,翻身下马之后将战马栓在了一旁,小跑而进大寨。
远远的看见了身穿黑袍的高顺,觉得此人身体精壮敦实,是以高看几眼,到身前抱歉道:“将军,下属兄弟告知名讳后,在下便记起了将军。”
“将军应是跟随在那位张主簿身边的宿卫,以黑袍甲骑扬名的高顺将军。”
“可惜当初在徐州时没能和赵兄弟相见,”高顺站起身来抱拳行礼,接着道:“在下来此,不便过多交谈,这有一封书信,乃是你的大嫂而写。”
“我大嫂,识字不多……”赵云眉头一皱。
高顺笑道:“她口述,自有人可执笔写下来,有一些话是她的笔迹,你可一观之。”
赵云接过书信,脸上颇有动容之意,一眼看进去后便仿佛深陷其中,看得颇为入神。
又过了不久,他放下书信,面色抽动,吸了一口气后,道:“没想到,丞相已将我大嫂、侄儿接到了许都。”
“高顺将军,可是想以此,劝我到许都去投奔曹丞相?”
高顺摆了摆手:“不是。”
“那……”
“来此,就是告知赵兄弟一声,无论你作何选择,丞相和君侯都会照顾你的大嫂与侄儿,让你的侄儿在许都入学,日后可识文断字,培育为可造之材。”
赵云陷入了沉默,不言不语,一个人走进了大堂之内,幽深的门口看不见里面的状况,但不多时就有人从里出来,吩咐其余的兄弟给高顺送来酒菜,又找了几个豪爽的兄弟陪着一起聊天喝酒。
高顺虽不多言,但是也不喝酒,只是抿一小嘴,绝不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