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2 / 2)

四化和铁头有些失望有些同情地望着马卫国,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开玩笑打击他的自信心。他们轻声叫着从身边走过的马卫国,马卫国没有任何反应,脚步越来越快,终于奔跑着冲出了礼堂。四化和铁头相视一眼,四化说:“让他自己呆一会儿吧!”铁头点点头,他不是不想去安慰马卫国,只是他还有一件关系自己终身幸福的大事要办。

当大家都在为舞台上的表演鼓掌欢呼的时候,铁头挤到葛洲坝的身边,偷偷将一个纸条塞到她的手里。李芳却看都没看,就扔回给铁头。铁头以和马卫国同样受伤同样绝望的表情,掉头冲出了礼堂。这是一个悲剧的夜晚,很多人都受伤了,有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有的会长时间地痛苦,有的则要伴随一生,永远不能痊愈。

厂办保卫科的办公室里,屋内炽白的灯光将沙威和杨朵朵照得无处遁形。两个保卫科的工作人员像公安一样冷冰冰地坐在桌子后面,盯着两个人,就像盯着一对被捉奸在床的奸夫一样。沙威把头深深地埋在两腿中间,球场上的潇洒与自信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他是一个丧失了勇气、精神崩溃的懦夫,就像鸵鸟一样,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把脑袋扎进沙堆里,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沙威的表现让杨朵朵感到失望,她倔强地将头高高地扬起,质问对面的保卫干部:“凭什么?我们又不是罪犯!”

保卫甲一拍桌子,沙威吓得一哆嗦,两腿发软,像是被抽去了脊柱一样,身子弯曲着歪在墙上。杨朵朵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又有些不忍地拉了一把沙威,仿佛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她不希望自己爱的男人最后居然发现是个怂包软蛋,她不相信自己的眼力会这么差。

保卫甲声色俱厉地训斥道:“耍流氓奏是犯罪!”

杨朵朵针锋相对地反驳道:“我们是真心相爱!”

两个保卫干部愣了一下,他们知道杨朵朵的身份,对于她的顶撞有些无奈,但又放不下架子,再次拍着桌子喝斥。保卫乙语重心长地对杨朵朵说:“你是学生,他是老师!”

保卫干部的话像一记记重锤敲打在沙威的胸口上,听得他心惊肉跳,手脚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杨朵朵对保卫干部的苦口婆心并不买账,争辩说:“谁规定学生就不能爱老师了?”

保卫甲恢复了严厉的口吻:“你才17岁!”

杨朵朵咄咄逼人地反问:“那又怎么了?”沙威伸出无力的手去拉杨朵朵,想阻止她继续跟保卫争吵,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但被高傲的杨朵朵甩开了。

保卫乙见杨朵朵态度强硬,不好对付,柿子还是要拣软的捏,于是转向懦弱的沙威,“沙老师,你勾引未成年,这是要坐牢的”。这句话成了压垮不堪一击的沙威的最后一根稻草。

沙威身体一阵哆嗦,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诉说着、乞求着。“我是清白的,都是她勾引我。”他的手指向了杨朵朵。屋里一下没了声音,杨朵朵有些震惊地看着沙威,这个深爱的男人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陌生?

沉默了片刻之后,杨朵朵忽然爆发,冲上去劈头盖脸地扇沙威耳光,语无伦次地骂着:“你个傻逼,你说的那些爱我的话都是骗人的……”沙威在杨朵朵暴风骤雨的拳打脚踢下,抱头蜷缩在墙角,就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癞皮狗,可怜可悲可恶!

两个保卫干部绕过办公桌,冲上来拉开杨朵朵,沙威嘴里重复着:“你就像一样地勾引我……”

杨朵朵再一次被沙威的话击中,愣在哪里,忽然出离了愤怒,仰头大笑,笑声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情绪激动的她忽然将自己的裤子猛地脱下来。“还有哪个是处女!”杨朵朵声嘶力竭地喊着。她并不害怕羞耻,但她无力承受自己深爱的人无情的背叛。

这件事轰动了小城。沙威被调离,杨朵朵虽然因为特殊的家庭关系没有被开除,但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结果愈发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人们津津乐道、乐此不疲,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和主观能动性,要解开这个谜。小城居民的生活就像一盘没有放盐的菜,这种重口味的新闻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幸灾乐祸,从别人的倒霉事中寻找快乐、寻找心理平衡,本就是人类的阴暗天性。

沙威的宿舍内,他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准备离开。他看着房间堆得满满的生活用具,有些依依不舍,踌躇了片刻,最后背上包关门走了出去。空无一人的学校操场上,留下一个孤独、凄凉的背影,沙威在心里默默地乞求着杨朵朵的原谅——“我不能背上这样的罪名,否则我的工作就保不住了,我的一辈子就毁了,朵朵,希望你能理解我、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