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海(2 / 2)

老人一眼一板道:“你不是普通人,这穷山恶水地,敢问要去哪里啊?”

余拾倖倖道:“跟师傅出来走江湖,天下之大,皆过脚板。”

老人哈哈一笑,将火添大了些,说:“那就是一个江湖客喽,不瞒你说,老夫年少时也有此心,但无奈岁月蹉跎啊!”

两人在这样的氛围下,总算有了第一次交谈。

余拾在身后找到了还装有半壶酒的陶罐,递给老者。

老人拿起壶,在鼻尖嗅了嗅,道:“正宗状元红,不孬不孬”,说罢,一口饮下烈酒,哈哈大笑起来。

状元红西北人多习惯俗称“烧刀子”,其度数极高,遇火则烧;味极浓烈,入口如烧红之刀刃,吞入腹中犹如滚烫之火焰而得名。

江湖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快意恩仇,仗剑天涯,凭一股豪气,烧酒的烈性最是能激发拔刀的血性,为江湖豪强所人见人爱也是实至名归了。

老人眼神迷离,不知是醉了还是心坳,自顾自开始感叹起自己身世:“我本是墨家嫡子,年少轻狂,接手庄园,挥金如土造就十里八乡奇闻,没曾想老年沦落在此。”

“这是我的养女。”

女人一听,向余拾欠身施礼道:“小女度娘,墨家庄人氏。”

余拾小口饮酌着烧酒,疑惑问道:“那为何会这样?”

度娘闻言,泪水落下,嘀哭着说:“小女已经死了,不曾想被妖怪施下咒术,化作这怅鬼模样在世间做害,替妖怪卖命。”

余拾顿时肃然起敬,没想到这出闹剧里面还有一件悲惨事情,问道:“老人家,何为怅鬼?”

“裴燚《传奇·马拯》曾有记载:“二子并闻其说,遂诘猎者,曰:‘此是伥鬼,被虎所食之人也,为虎前呵道耳。”

老人缓缓道来:“简言之,怅鬼不过是被那虎妖控制,为其寻求食物的帮凶。”

“这事还要从五年前说起,那时冈上来人说,出现了虎患,我仗着家底雄厚,出于侠气便号召了一帮门客上山打虎,谁知那虎竟然是修炼几百年的大妖,就连山上的仙人也入了其口腹。”

“那虎妖不仅杀害了庄里人,还霸占了小女,把我赶出来家门,以我性命相逼,要求我的养女为虎作伥。”

余拾一愣,“您的意思是,您还有一位女儿在妖怪手里?”

度娘点点头,小声道:“小姐是爹的亲生女儿,公子侠胆过人,功夫高强,望公子能够施以援手,小女愿以此生为报。”

闻言,余拾脸上火辣辣的,他心里清楚,他都是靠韩老头的黄符抖露威风,真实家底可没几个。

耳朵里传来韩老头的笑声,然后道:“年轻时,曾家一位小说家写的《聊斋志异》礼看过这个故事,没想到还真存在这样的灵体,上天造物,稀奇稀奇啊!”

余拾以心声回应,“现在我们怎么办?”

不远处的水乡,韩老头在纺船上调戏这俏皮娘子,掏掏裆布抓痒,小声道:“一个刚结丹化形的小妖,就当你的第一关了。”

“乖乖,你不是得了一件魂幡嘛,不妨先把老头女儿收了,长得细皮干净,晚上暖被窝不错。”

余拾面色古怪,魂幡原来是这样用的吗?

如果听取韩老头的意见,他也许就要再多出一件宝贝,毕竟他的家底浅薄,对付虎妖也能更有胜算。

他曾听韩老头讲过,山上人以境界论人,从凝气、筑基、金丹、元婴、化形、大乘最后飞升成仙,金丹就是其间重要的分水岭。

唯有金丹客,方为我辈人。

这虎妖恰好卡这个这个境界,难免让他一阵头疼,不要说金丹了,真刀真枪地干可能他连筑基都打不过。

余拾沉思片刻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需要度娘的帮助。”

度娘闻言,欣喜若狂,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

随后,余拾将自己想法讲出来,没想到老人破天荒地满口答应。

果然对于他而言,养女终究比不上亲生女儿,哪怕对方牺牲自己救了他的性命。

老人感慨万千,“没想到此物竟然是这个用法,当年偶得此物,曾有高人提出用上百灵石与我交换,我没有答应,现落小弟手里,惜哉!惜哉!”

余拾取出魂幡,按照韩老头的说法,取出庆佳送的小刀割开了手指,鲜血滴落在魂幡上。

片刻间,素白的幡布吸收血液逐渐变成了黑色,露出一张狰狞的鬼脸。

度娘身上泛起红光,发出厉声尖叫,被收入魂幡之中。

余拾心神仿佛和魂幡融为一体,这种奇妙的感觉对于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他竟然可以看到度娘在魂幡的状态,甚至心念一动可以掌控她的生死。

等到余拾将度娘放出,她身上的气息已经大变,戾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阴凉的感觉。

韩老头此时赞叹道:“她已经不是怅鬼了,魂幡净化了她的灵魂,将它从虎妖的手上释放出来,现在她已经是天地里正常的一只食气鬼,以天地灵气为食,甚至可以修行,重新转世投胎。”

度娘见到余拾的第一眼,俯首叩拜,恭敬道:“谢主人的再造之恩。”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变化,三魂六魄缺失的东西已经被补上来了,她将再次被这方天地接纳,在魂幡的加持下,实力大增到筑基后期,这是百年厉鬼的境界。

而这一切,都出自于眼前初次谋面的陌生人,这让她怎么能不激动。

缘起缘灭,上天自有定数,人生中你不知道会等来谁,也不知道会错过谁。

墨度暗地里知道,在她死后的第五年,她这辈子总算是遇到了自己的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