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
那日朝着萧璟扔绢花的宋昭玉已是看痴了,心怦然跳动。
她脸颊腮晕潮红,对着同行密友道:“当日我所言已经印证,太子殿下治理好水患,归来长安城时,受千万人敬仰。”
萧璟的骏马靠近,龙章凤姿愈发明晰。
众人齐齐下跪,高喊道:“恭迎太子殿下荣归长安城。”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能力超群,实乃北襄国之福。”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中,夹杂着几道声音:“沈侯府在纶城博施粮食,其护卫也为老百姓修葺房屋,此次治理水患,沈侯府所出的沈小姐与沈公子亦是功不可没。”
沈漪坐在马车内,玉面淡拂,她微微一笑。
阿璟本就是世无独二的翩翩少年郎,他日定是天纵奇才的帝王,有此殊荣,理所应当。
至于沈侯府,亦是如她所预料,善名远播。
她眼中闪过浅薄的机锋,贺元帝,沈侯府步步破局,已是吹响讨还前世血债的号角。
是日何时丧,予与汝皆亡!
萧璟纵马驶入长安城,沈策与沈漪的马车亦然,渐渐远去。
在城楼之上的人潮依旧是心情澎湃,不能自已。
崔华锦在城楼北隅,她眼底浮动着别样的幽光。
方才萧璟冷清禁欲的模样,一下又一下地撞动着她的心。
他有此一等一的皮相,身份尊贵,今日如此风光无限,试问长安城哪个公子哥儿能比得上萧璟?
她明艳动人的脸庞尽是势在必得,萧璟,太子殿下,她将会倾其毕生手段,利用她的风情美貌,叫他心甘情愿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至于沈漪……
崔华锦目光闪过了一丝厉芒。
沈漪不是爱惨了萧临涉,怎会突到纶城?又何时有那般心计,能击退捣毁堤岸之人?
煞费苦心接近萧璟,必定有所图。
她无声地笑了笑,看来,她注定与沈漪成为死敌。
抢夺萧临涉,她赢了。
撩拨萧璟之心,她相信,她亦是胜利者。
萧临涉在城楼南隅,他的脸庞蒙着一层阴霾,他刻意不去看积石如清冷衡玉的萧璟。
他剑眸注视着在萧璟身后的那一辆马车。
沈漪就在马车里头,未曾露面。
萧临涉心底生起一股不可控制的愤怒,对沈漪,亦是对他自己。
从前都是她在身后追逐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如今竟成了他在此等候沈漪。
还有萧璟。
沈漪这般刻板无趣的木偶,唯有萧璟才会如此苦心孤诣地觊觎着。
萧临涉眼底渐渐积聚着讥讽。
可那又如何?他勾勾手指头,沈漪便会回心转意。
萧璟必然如当年一样,求而不得。
崔华锦,萧临涉敛下心绪,二人朝着对方的方向走来,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自萧临涉被囚幽室,崔华锦命人给他修书一封,心思便惦记在萧璟身上,将他忘记在九霄云外。
而他终日梦靥,心神不定,数日前听到沈漪与萧璟一同在纶城,他几经挣扎,终是找到楚王爷道,待她回府之时,他会登门认错,乞求她原谅,再续婚约。
一盏茶后。
沈侯府在长安城的东侧,皇宫在北侧。
萧璟与沈漪,沈策在路口停驻。
日光盈盈坠落在长安城的红墙绿瓦之上,苍劲青翠的松树宛若沐后涂脂。
萧璟眉骨孤戾,他的眼尾隐隐泛着绯红之意。
他敛目未语,下颚线崩得紧紧的。
夜一与夜二在心底直叹气,殿下好不容易与沈小姐破冰,如今就要分别了。
殿下这几日的欢愉,他们作为近身禁卫,是看在眼里的。
沈策星目闪过促狭的笑意,乐得见萧璟吃瘪。
任凭太子装了一肚子的坏心思,演技再精湛,见不着漪娘,太子无计可施。
沈漪清眸流转,看着萧璟一言不发的模样,语气柔软:“阿璟,我与大哥先行回府。”
“阿璟,你身上还带着伤,需多加休养。数日后,我会到东宫探望你。”
萧璟蓦然抬眸,丹凤眼的深黯刹时消失不见,顷刻涌动着幽烈的凉焰。
他喉咙滚了滚,重质感地嗯了一声。
夜一与夜二喜出望外,沈小姐已有多年未曾踏进过东宫。
东宫向来萧寂冷清,倘若能见她的身影,必定是增了几分春色。
沈策眼里的笑意一顿,又让太子的诡计得逞了。
他沉着脸走到骏马前,一跃而上,眼不见心不烦。
沈漪清眸潋滟,对着萧璟莞尔。
须臾,她款步姗姗地朝着马车走去,纤腰亭亭,竟比枝头的春柳还要轻曼几分。
萧璟立在身后,深望着沈漪的背影,丹凤眼透出毫不掩饰的蚀慕,肌理分明的胸口在颤抖着。
在过去的四年里,她每次入宫,他皆是会像今日这般,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偷偷凝视她与宫人笑谈的玉靥。
偶有奢望,她会回过头,能看到他。
可是并没有。他就那样看着她,直至背影消失不见。
这一次,他想留住她。
他薄唇染上了脂色,低沉喑哑的声音从明晰的喉咙里溢出:“阿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