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
夜已深,长巷已无人影,一片寂然。
秋生扶着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的萧临涉回府。
他神色讷讷,经此一夜,他总算是看清了。
世子欲与沈小姐重修于好,并非王爷所迫,世子本有此意。
可人的心思,怎么能在十数日之间说变就变。
一回到楚王府。
楚王妃当即迎了上来,她看到萧临涉这般颓靡的模样,心疼得大哭起来:“我儿受苦了!”
她心中恨不得要将沈漪千刀万剐,此等气性大的泼妇,临涉已经在沈侯府的长巷跪足整整十个时辰,沈漪却还是不依不饶。
以临涉出众相貌,尊贵身份,长安城的贵女还不是任由临涉挑选,区区一个沈漪,退婚便退婚。
偏生王爷如此袒护那泼妇,勒令临涉定要求得沈漪的原谅,否则向皇上请旨另立世子。
楚王爷鹰眸睨向面无表情的萧临涉,沉着声音道:“临涉,随本王至书房。”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楚王爷与萧临涉走进书房内,父子二人一片寂然。
楚王爷沉吟了许久,纶城治理水患一事,沈漪能够令太子身而退,还将为官多年的左丞相逼得悬梁自尽,满门抄斩。
是他看走眼了。她心性果决,今日临涉登门认错,她亦是不为所动。
他鹰眸闪过了一丝凌厉,既然向沈漪认错不成,那就只能剑走极锋了。
“临涉,你与沈漪的婚事必须照旧。”楚王爷竟是没有斥骂萧临涉,反是语重心长道。
萧临涉手指攥紧,沉默着点头。
楚王爷拍了拍萧临涉的肩膀,这次他以为父自称,而不是本王。
他声音浑厚:“临涉啊,为父知道你今日受了屈辱,但为父却是不得为之。”
“为父本不想这么快告知你实情,你与沈漪的婚事是你皇伯父牵制沈侯府的筹码,沈侯府功高盖主,盘根错节,是你皇伯父的心头大患,他要借此铲除沈侯府。”
“待你与沈漪成婚之后,你蹉跎她,折辱她,甚至可以是宠妾灭妻,让她沦为长安城的笑话。沈自山向来宠爱她,必然为了他女儿心力憔悴,再有楚王府为你皇伯父效劳出力,沈侯府必定是逐步走向覆灭。”
萧临涉猛地抬眼,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楚王爷。
他与沈漪的婚事竟是皇伯父与父王一手策划对付沈侯府的筹码?
那他算什么?是伤害沈漪,间接杀害沈侯府的棋子吗?
“父王……”萧临涉的声音在颤抖。
楚王爷制止了萧临涉接下来的话,他的目光残忍得冷酷:“临涉,为父知道你于心不忍,但皇命难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沈侯府注定是要倾覆的,你亦无须为沈漪痛惜,你也无法阻止。更何况,你心仪崔府小姐,待事成后,楚王府立下大功,你大可向你皇伯父求个恩典,求娶崔小姐。”
“数日后是春朝节,设计沈漪与你有肌肤之亲,你们的婚事便如常。临涉,你好好想一想。”
皇命难违四字重重地压在萧临涉的心头,他的脚底冒起一股寒意,是啊,他如何能反抗得了一国天子?
皇伯父疑心沈侯府,那沈侯府不得不死。
那沈漪呢?自此以后,再无沈侯府,亦没有沈侯府嫡长女此人。
尖锐的疼痛感在萧临涉的头骨泛起,随即蔓延至他的心口。
脑海中冒起一个想法,他无法保整个沈侯府,但他可以保沈漪。
“是,孩儿明白。”
萧临涉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出书房,脚步沉重。
鬼使神差地,他径直走向幽室。
一踏进幽室,耳中突然响起喜庆的唢呐声以及敲锣打鼓声。
眼前,萧临涉身穿着大红色的喜服,俊脸笼罩着一层冰冷的怒意,他一脚踹开喜房。
他毫不留情地将新娘子的红盖头扯下,讥讽道:“沈漪没想到你是这种不知廉耻之人,以沈侯府与太后娘娘的权势逼迫楚王府,以性命威胁我娶你,当真令我厌恶至极!”
“我心仪之人是崔府小姐,她比你好上百倍,你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萧临涉头疼欲裂,额际沾满了冷汗。他看到了与他成婚之人是沈漪。
她凤冠披霞,绀黛羞春华眉,额心点缀着一朵春花。
平时里她向来以素靥示人,已是姿容倾城。大婚之夜,她玉面薄敷,美得让人心悸。
然,听到他口中说心仪之人是锦娘后,她眼中含着的潋滟春光一寸寸地冷了下去,怔然失措。
这景象太过熟悉,仿佛他真似经历过了一样。
他低低地喘着粗气,眼中溢着血丝。
不!他不会像眼前梦幻的他一般,在新婚之夜扔弃满心欢喜的沈漪而去,让她难堪伤心。
萧临涉目光幽黑,喃喃想道。
他于沈漪有愧,痛心她身后的沈侯府即将为皇伯父满门抄斩,再无娇惯她的爹娘与大哥,甚至皇祖母也会受牵连,不能如从前护着她。
他会与她举案齐眉,怜她,惜她。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