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每年的春猎,士族门阀的子弟从不会束手束脚顾及君臣之别,竭尽力狩猎,以此夺取春猎头筹。
彼年沈侯府的嫡长子沈策与头筹失之交臂,此年他在狩猎场英姿勃发,箭法如神。
春猎为期三日,男子组第一日沈策猎得的猎物数量最多!
春猎场太傅住所。
“相公,你苦读诗句,妾身特意熬了一碗参汤,为你补补身体。”罗辛娘满是心疼地走了进来,将参汤放在木案边。
傅远道家中清贫,平日里连荤菜都少见,更别提价昂的参汤。
肚子里的蛔虫一下子被勾了出来。
他放下书,道了一声娘子辛苦了,便把参汤端起,一饮而尽。
罗辛娘目光爱慕地望着傅远道,相公相貌俊秀,饱读诗书,如若不是他双腿有疾,像她这种貌若无盐的女子,怎么会有幸嫁给相公?
傅远道注意到罗辛娘满心欢喜的视线,他抬眼望去。
昏黄烛光下,他那平平无奇的贱内竟显得有几分柔美。
他微微意动,上前揽住她,向她承诺:“辛娘,辛苦之人才是你。你为了为夫的盘缠,苦做木簪,为夫都看在眼里。”
“你放心,他日待为夫考取功名,定让你夫贵妻荣。”
罗辛娘第一次为她的相公主动抱着,她眼眶发红。
她的亲生父母尚且能将她扔弃,是公婆将她带回家中,给了她第二条性命。
而相公如此卓然,却不嫌弃她。
有此良婿,有此家人,是她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恍然画面一转。
傅远道高中状元,春风得意。
他迎娶侍郎府的嫡女,扶摇直上。
而他远在家乡相貌丑陋的绊脚石,早就被他杀害,再无后顾之忧。
傅远道与同僚把酒言欢,入夜回府,一推开大门。
浑身是血,满目怨恨的罗辛娘朝着他扑来,字字句句皆是凄厉的控诉:“傅远道!你好狠的心啊!”
“与你相识二十余载,夫妻五载,我皆是事事以你为先,尽心尽力伺候你,你苦于没有盘缠赶考,是我抛头露面卖木簪,为你积攒银两。”
“你却是为了荣华富贵,无情杀害我!”
傅远道神色惊恐,他连连退后,无奈他本是不良于行,惊慌之下,跌落在地。
他声音颤抖地为自己辩解道:“辛娘,你且听为夫一言,是侍郎大人以权压人,逼迫为夫迎娶他的嫡女。”
“如若为夫不从,他会将你与爹娘杀害,无奈之下,为夫只能妥协。孰能料到,侍郎大人如此狠心,命人将你杀害。”
罗辛娘神色有所动容,破哑着声音问道:“那夫君你如此心安理得做着侍郎府的女婿,是不是蛰伏为辛娘报仇?”
傅远道眼中闪烁着轻蔑的微光,蠢货一个,他不过三言两语,就将她骗了过去。
罗辛娘承蒙他爹娘的救命之恩,他亦忍耐她多年,留她尸,已是天大的恩赐。
他连连点头:“不错,辛娘,你放心,为夫会替你报仇的。”
罗辛娘阴渗渗地笑,她朝着傅远道疾步走去,掐住他的脖子。
她的声音狰狞:“傅远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花言巧语吗?在我生前你曾许诺我,若是你高中状元,我会随你夫贵妻荣。到头来,我不过是丢了性命,弃尸荒野。”
“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还我命来!”
傅远道的呼吸渐渐稀薄,几欲断气。
他猛然惊醒,里衣然被惊惧的汗水。
不过是梦。
须臾,傅远道定过神来,他点燃了烛火。
猝然,他脸色大变,毛骨悚然。
案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支木簪,正是罗辛娘的手艺。
空气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傅远道俊秀的脸庞布满了阴森,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沈漪啊沈漪,你以为装神弄鬼就能吓倒老夫?”
“痴心妄想!”
密谋加害沈策一事为沈漪察觉,被她反将一军。
再有今日她在他面前玩弄着罗辛娘生前所做的木簪。
而此时,他的住处无端出现了此木簪。
诸如种种,皆是证明他身边出现了内鬼。
傅远道面色阴沉似水,咬牙切齿道:“沈漪想要将老夫置之死地,老夫便先下手为强!”
“还有那个斗敢背叛老夫的孽畜,老夫定将他揪出来,叫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向来心思慎密的傅太傅,竟是察觉他住处的角落,燃着幽幽的暗香。
香,可怡情,亦可迷惑神志,激起人内心深处的惊骇与惶恐。
直至疯狂,一步又一步落入圈套,自取灭亡。
在外头的门客悄然无息地离去,目光残酷而冰冷。
傅太傅,莫要怪罪小生背叛了你。皆因小生在家乡杀害同窗畏罪潜逃的把柄被沈小姐捉住,这实属是无奈之举。
再者,择良木而栖,人之常情。
沈小姐的手段之高明决绝,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亡妻”索命,傅太傅命不久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