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p>
柳依依领着大熊猫竹子，在竹林里漫步。</p>
竹子恢复的很快，只是后背秃着，盖上纱布，看起来就像是穿了半件衣服似的，远远看去有些好笑。</p>
几天的接触，罗浩确认竹子这货的确不适合野外生存，它对任何人以及动物都心存善念。</p>
态度友好，见到谁都想去玩。</p>
除了白发刘奶爸。</p>
或许在竹子看来，白发刘奶爸是抛弃它的那个人，小家伙很生气，一直在和刘奶爸闹别扭。</p>
经历过地震后，这里的环境有了变化，从前熊猫住的别墅也破败不堪，只剩下点滴回忆。</p>
但罗浩不在乎。</p>
“罗教授，竹子真的要被送去野外？”柳依依不舍的问罗浩。</p>
“嗯，章教授是这么决定的。”</p>
“他……”柳依依忍住，一句脏话没骂出口。</p>
她和陈勇的意见高度一致。</p>
“罗教授，你有什么办法么？”</p>
“罗浩要去蓉城。”陈勇加了一句。</p>
“蓉城？干嘛去？华西的哪位大佬能帮上忙？”柳依依开始有了希望。</p>
“给大妮子买礼物。”陈勇鄙夷的说道。</p>
“那竹子呢？”</p>
“咱们是医生，只会治病。在省城，你们给患者治完病不办出院手续？还要跟着、或者带着患者回家？”罗浩反问。</p>
“……”</p>
柳依依无语。</p>
罗浩说得的确有道理，可柳依依也是真的看不了竹子这种温和的小家伙去野外生存。</p>
把它扔去野外，属于谋杀。</p>
而且竹子似乎也知道，每每目光中哀求、幽怨混杂在一起，看得人心里不是滋味。</p>
“罗教授，竹子它……太怂了，真的不适合，你也知道的。”柳依依叹了口气。</p>
“怂不怂、适不适合的我说了也不算啊。”罗浩耸肩，摊手。</p>
手机振动，罗浩打开屏幕，嘴角露出一丝笑。</p>
“你看他笑的那个样，肯定是大妮子发来的信息，一股恋爱的酸臭味道。”陈勇不屑的撇了撇嘴。</p>
柳依依却不想攻击罗浩，她有些愁苦，蹲在竹子面前。</p>
在来之前，罗浩给他们讲了熊猫的攻击性。</p>
可这次遇到的这个大家伙竟然很罕见的只是身体好，膀大腰圆，但却没有丝毫攻击性。</p>
哪怕它和人类玩闹，也小心注意，从来没有一个大逼兜糊上去，无意中伤到人。</p>
小心谨慎，善良满满，难怪这里的人都想要把小家伙留下。</p>
不管去成动还是青城山脚下的熊猫谷都好，就是不想让他变成野生的熊猫。</p>
从小和奶爸一起长大，竹子已经没了野性，或者说野性已经被压下去。</p>
“我记得你说过有一只野生的大熊猫为了编制几次三番找回来，最后被留下。”陈勇问道。</p>
“嗯，叫高高，年纪比我都大。”罗浩讲道，“上世纪九十年代，被发现的野生大熊猫，治好后重新放生。但每次高高都能自己找回来，求收养。”</p>
“第三次，奶爸杨国富用三轮车带着高高去了400公里外的地儿。”</p>
“400公里？”陈勇想起了来“探视”的大黄。</p>
“嗯，是400公里。”罗浩道，“最后高高还是凭着一己之力找回来，然后有了编制。过几年，高高被送去阿美出差，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滋润。”</p>
“高高能有编制，竹子为什么不能有？”陈勇反问道。</p>
他rua着竹子的头，现在陈勇也和竹子混熟了，只要不碰竹子的耳朵就行。</p>
“我哪知道。”罗浩微笑，并不愿意跟陈勇啰嗦。</p>
“你看他。”陈勇用肩膀撞了一下柳依依，因为是蹲姿，差点没一下子栽在柳依依身上。</p>
“怎么了？”</p>
“他的眼神，你觉得有什么变化么？”陈勇鬼鬼祟祟的和柳依依说道。</p>
“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很正常，但就是语气太平静，按说不应该这样的。”柳依依深深的看着罗浩的背影。</p>
“我给你讲，接触时间久了伱就知道，罗浩现在的眼神里藏着一把五十米的大刀，准备随时刀人用。”陈勇凑近，小声和柳依依解释道。</p>
“？？？”</p>
“熟悉后你就知道了。”陈勇不屑的说道，“这货嘴里就没一句实话，狗东西。”</p>
“真的？”柳依依虽然大约有了了解，但还是难免会惊讶。</p>
罗浩微笑，忽然看见一行人远远的走进来，他抬手招呼，“章老师，您来了。”</p>
“喏，看着温和，但越温和越不对劲儿，我感觉那个姓章的很快就要被刀。”</p>
“唉。”柳依依叹了口气，看着迎上去的罗浩的背影，“组织程序是这样，咱们又不是兽医，那人顶着个熊猫专家的头衔，项目归人家管，肯定是他说了算。”</p>
“罗教授就算是想做什么，不说他，就算是夏老想做什么，也鞭长莫及。”</p>
“夏老在圈子里顶多算是有江湖地位，大家见面，章教授会尊称一声夏老，但真要涉及到什么东西，还不得拼命。”</p>
柳依依说着，又叹了口气，轻轻摸着竹子的头，愁苦的不行。</p>
现在和刚见面的时候又不一样，柳依依更加舍不得竹子被放生。</p>
关键那不是放生，是把竹子推进火坑。</p>
“竹子的伤势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可以活动了。”</p>
远远的，罗浩介绍病情的声音传来。</p>
与之一起传来的，还有罗浩爽朗的笑声。</p>
“太好了，还得是夏老推荐的大牛。小罗教授，你这妙手回春，真是让人佩服。”章教授赞道。</p>
“章老师，您太客气了，这面您准备的充分，我们也没做什么。”</p>
“还要几天能好？”章教授问道。</p>
“这个说不定。”</p>
章教授没注意到罗浩的含糊，他走过来，看见竹子已经能四肢行走，暂无大碍，满意的点了点头。</p>
“你们准备一下，等罗博士说差不多了，就放生吧。”章教授安排后继事项。</p>
“领导，竹子它真的不行。求求您了，就让竹子留下吧。”已经白了头的刘奶爸低声说道。</p>
“刘斌，给你脸了是不是！”章教授冷声斥道，“做决定的事儿还轮不到你！”</p>
“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他妈的滚蛋，什么时候你还有资格指手画脚了？”</p>
“你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么？你他妈就是个奶爸！你不干，有的是人愿意干。”</p>
陈勇手指微动，柳依依直接站起来，陈勇却停止了手势，抬手抓住柳依依的手腕。</p>
“怂货！直接一脚，踹他啊！”柳依依斥道。</p>
“嘘。”陈勇看着罗浩，眯起眼睛。</p>
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章教授完全没听到。</p>
他的注意力都在奶爸刘斌身上。</p>
“放生的意义我给你讲了无数遍，你要是再理解不上去，就赶紧滚蛋。”</p>
“领导，竹子还伤着呢，身体情况不允许。”刘斌硬着头皮辩解。</p>
“野生动物，哪个不是这样？”</p>
“可竹子它不是纯粹的野生……”</p>
“咱们国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滚，交辞职信，我做主马上给你批！耽搁一秒，我跟你姓。”章教授冷冷的看着刘斌。</p>
刘斌低下头，满头白发，身子佝偻着，像是一名行将就木的老人。</p>
章教授那种颐指气使的劲儿让罗浩觉得他和护理部主任有点像。</p>
但罗浩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p>
章教授指着刘斌的鼻子骂了两分钟，口干舌燥，这才停住。</p>
随后他转身问了一句，“罗博士，你估计竹子大约还要几天能差不多恢复正常？”</p>
“三五个月？我不太清楚，具体还要看竹子的恢复情况。”罗浩平淡回复。</p>
“哦，那很快……”章教授恍惚了一下，随后意识到罗浩刚说的是什么。</p>
“三五个月？！”章教授抬头看向罗浩，以为自己听错了时间。</p>
“那是短的，还可能时间更长。”罗浩微笑，笑容一点都没改变。</p>
哪怕面对脸色逐渐变得难看的章教授，他的笑容依旧没有变化。</p>
“你在跟我开玩笑？”章教授不高兴了，基地里颐指气使、说一不二的那股子劲儿骤然喷发出来。</p>
在他看来，罗浩也“给脸不要脸”。</p>
“害，章老师，您看您。”罗浩笑眯眯的说道，“这是科研，哪有玩笑，我是说真的。从病情上分析，我们要注意以下几点。”</p>
论说废话，罗浩绝对是专业的。</p>
这是和患者家属做沟通的时候训练出来的。</p>
总不能和患者家属沟通的时候张嘴就是一句——想做就签字，不想做就出院。</p>
“够了！”</p>
在罗浩絮叨了将近2分钟后，章教授脸色阴寒的打断了罗浩的话。</p>
“章老师，您请讲。”罗浩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暖和煦。</p>
“我讲什么讲，罗博士，我提醒你，这里我说了算。”章教授撇嘴，鄙夷的说道，“你以为夏老能把手伸进我这里来？”</p>
“章老师，您看您说的。”罗浩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也像是完全没听出章教授言语之中的犀利、枪火气似的，“老板肯定不会伸手进来，毕竟不符合组织程序么。”</p>
“哼~”</p>
“但是呢，这里是您的？这是国家的好不好，全民所有制。”罗浩有些惊讶的看着章教授，“您这种公器私用的想法很危险啊。”</p>
“！！！”</p>
“！！！”</p>
来了，来了！</p>
陈勇眼睛雪亮，紧紧盯着罗浩。</p>
柳依依也看着罗浩，但她的表情、情绪却依旧低落。</p>
逞口舌之快而已，就算是骂章教授几句，也改变不了什么。</p>
就像是医院里，除非一名主任犯了原则性错误，要不然单单凭借一两个诊疗错误、甚至出现重大医疗事故都绝对搬不倒人家的。</p>
“罗博士，你是找茬？是夏老的意思么？我尊重夏老，但也请夏老给我足够的尊重。”</p>
章教授意识到不对劲，刚刚的愤怒荡然无存，谨慎处理眼前的事儿。他的语气立即缓和下去。</p>
罗浩、夏老可不是园区的工作人员，自己骂几句就行，只要不过分以后见面还能和平相处。</p>
他们和基地的工作人员不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