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令乐广是司马颖的岳父。司马乂生前曾诘问他是否私通邺城,乐广回答“广岂以五男易一女哉”——乐广家都住在洛阳。
司马乂犹疑不定,最后还是杀了乐广。
司马颖得志之后,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洛阳一时间腥风血雨,持续了很久才平息。
今天他被邵勋下了面子,还没法发作,心里是很不爽的。
但他偏偏没法报复此人,如果他还要脸的话——即便手下人揣摩上意,也无法遂行报复,因为所有人都会把这事栽到他头上。
罢了!司马颖深吸一口气,孤连王瑚都能容忍,一个小小的东海中尉司马又算得了什么?当个屁一样放掉算了。
呃,王瑚确实投了司马颖,就在前阵子,让人大跌眼镜。
司马颖的亲信、冠军将军牵秀征辟王瑚为幕府司马,你敢信?
王瑚曾经打得河北大军狼狈而逃,杀了十几员大将,是河北士族最痛恨的人。不,远远不止,可能河北百姓也很痛恨王瑚。但牵秀就征辟他了,这事司马颖能不知道?
对于王瑚这种打出了统战价值的人,司马颖力排众议,相当宽容,令他掌握着投靠过来的禁军,留守洛阳,为石超副手。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心胸倒也没那么狭窄。
“大王何时归邺?”幕府长史卢质有些不安地看着在原野上扎营的双方士卒,问道。
“怎么?怕了?”司马颖笑问道。
卢质语塞。
他总不能说,大王你只带过来了万余步骑,即便加上石超的五万兵马,咱们只有六万余人,而司马越却有两万兵!
六万对两万,我们没有优势啊。
现在大家都在旷野之中,一旦交兵,就是野战,这六万人可顶得住?
“没胆的货!司马越这个人,我很清楚。以前一贯谨小慎微,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做的。你怕,他也怕。”司马颖笑骂了一句,道:“就快回了。服饰、乘舆再催一催,尽快发送至邺城。欲行魏武故事,朝中还得有自己人,你觉得王夷甫如何?”
“难得有个各方都不排斥的人。”卢志想了想,道:“也只能是他了。”
司马颖打赢了这场战争,但敌人是有条件投降,他还没法霸占所有好处,有些妥协也是必要的。更何况,长安那位的情绪也需要安抚,他们的联盟关系并未破裂。
王衍是名士,声望很高,各方都要给几分薄面,确实是很合适的人选。
“那就表奏王夷甫为尚书左仆射。”司马颖下定了决心,说道。
“表奏刘寔为太尉。”
“你当个中书监吧,仍和我回邺城。”
“保举……”
“不能忘了河间王……”司马颖叹了口气,早晚要和他一决生死,但不是现在,只听他说道:“表河间王颙为太宰、大都督、雍州牧。”
“东海王越守尚书令。他若还想安排什么官员,分润一些出去”
司马颖一口气点了好多人,幕僚运笔如飞,一一记下。
这就是政治分赃,大家都懂。
司马乂死后,成都王、河间王、东海王三家成为胜利者。成都王功劳最大,自然取走最多的好处。
但他也不敢不给其他两家好处。
就像卢质担心的,如果现在司马越翻脸,悍然动手,怎么办?一定能赢吗?
司马颖敢来洛阳,还是很有胆色的,冒了不小的风险。
司马颙就没敢来。当然,他现在也来不了,家里一堆叛乱需要平定。
而搞定洛阳之事后,司马颖就要回邺城行霸府之事了,一如魏武故事——当然,这只是想当然而已,他可能分不清无条件投降和有条件投降是怎么回事。
“邺中府第尽快修建,原来的太小了,不符合孤的身份。”司马颖又道:“地方不够的话,就拆民宅,谁不同意,夷三族。”
“诺。”卢志应道。
“选秀女之事,也得抓紧。”司马颖又看向孟玖,说道:“人数不能少于五千。你多看着点,一定要模样周正可人的,最好是士族女子。”
“诺。”孟玖乖巧地应下了。
“花钱的地方很多啊。”司马颖叹了口气,道:“今岁加征赋税。孤当皇太弟了,河北士民定然欢欣鼓舞,多收点钱,小事罢了。”
卢志、孟玖对视一眼,又很快撇开了视线。
“你等有什么亲朋故旧,尽皆报来,孤给他们官做。”司马颖哈哈一笑,道:“孤想明白了,如今这个世道,还是得用自己人。忠心最重要,能力反倒其次了。”
“诺。”卢志、孟玖二人大喜,这下可名正言顺安排党羽了!
别看成都王威风凛凛,幕府人员众多,但内部竞争非常激烈,派系倾轧更是杀人不见血。
早些年,成都王受封蜀地四郡,历时十余年——蜀乱之后,徙封荆州南郡。
因此,他与蜀地士人来往极多,关系颇佳。
成都人杜轸,少师谯周。其子杜毗,被成都王辟为大将军掾。其弟杜烈,为王国郎中令——此职为封国三卿之一。
现在么,河北势力愈发崛起,蜀地官员越来越少。至于江东士人,经陆机一事,也是声势大衰,慢慢地不成气候了。
河北,本就不是吴、蜀亡国之民该来的地方。
卢志、孟玖二人,争夺的其实是幕府内河北士人的主导权。
将来成都王登基称帝,大伙还得靠各自安插的党羽争斗朝堂权力呢,可不能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