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看得出来,眼下已是最艰险的时刻。
阎会真心里忍不住紧张,坐在马上一路左顾右盼,本想仍往西去搬回鹘援兵,但想起舜音的交代,改了主意,还是跟随往东,向中原方向而行……
夜色里,凉州骑兵如利剑破风,直冲南向。
要往东过时,便已听见了南向的巨大动静,几乎震动四野。
穆长洲握紧弓,稍抬手,示意后方骑兵留意,吐蕃兵马杀进来了,那便也会往东而来。
骑兵顿时亮槊戒备,俯冲而去。
前方马蹄阵阵,果然冲来了身裹皮裘的吐蕃兵马。
然而未等他们缠上来,东城门方向忽杀来了两列凉州兵马,先行将这些吐蕃兵马缠住了,守城将领当先摇火示意。
张君奉在后惊喜道:“这里竟已布防过了!”
一看就知是舜音的策应,说明她没事。穆长洲心里微松,一夹马腹,策马更快:“直接过去,你领人往城中驰援,其余人随我驰援南面关口。”
张君奉当即分领兵马而去,驰向南城门。
南城门下激战正酣,城门被猛撞着,随时也将破开。
城上守军还在抵挡,吐蕃兵马却源源不断,今夜像是已将全部兵力都投入这一城之下。
攻城之时,甚至用死囚俘虏以血肉之躯做盾,杀来之势近乎疯魔。
陆迢让其他官员先走,自己还没来得及退去,转头寻到角落里的女儿,匆忙道:“快往后退,去寻夫人!”
他方才已听到舜音的声音了,虽隔着守军,但听她在指挥固守各处街道民舍,依然镇定。
陆正念是先前见战事不对,出来寻他的,不想刚来就遇上吐蕃破关而入,连忙随他往后退。
没几步,身后城门一声巨响,已被撞开。
城内守军一扑而上,仍有吐蕃兵马钻杀进来,几个吐蕃兵马见到陆迢身上官袍,直奔他们而来。
陆正念脸色煞白,慌忙拉着父亲躲避。
守军上前拦截,先后砍杀了好几人,只两人翻落下马避开。一人急匆匆地把刀架上陆迢颈边,用汉话大喊:“这是个刺史!快投诚!放我们入城,饶你不死!”
另一人拿刀指着陆正念,与涌来的守军对峙。
城门破开一道,那里的守军还在与试图杀入的吐蕃兵马厮杀。
陆迢要给他们拖延时间,稳心定神,故意道:“我不过一无权刺史,杀了我也没用。”
两个吐蕃兵对着眼前守军指来的兵戈只有心急,另一人拿刀往陆正念颈边送了送,汉话生硬:“你!你来说!投诚!不然杀了他!”
陆正念瑟缩着,看一眼父亲,却见父亲朝她摇了摇头。
她紧紧绞着手指,瞄着左右要上前的守军,拖延不语,直至对方架在她父亲脖间的刀又送一寸,才赶紧出声,故意将注意引来自己身上,努力抬高声量:“我、我乃天子臣民,岂可降于贼人!”
陆迢一慌,正担心她要遭难,忽来一箭,射中了身边的吐蕃兵马。
“放!”舜音的声音自对面路上传来。
只这阵拖延的功夫,守军已在对面不动声色地架上弓弩,舜音已驰马赶来,就在对面。
又一箭射来,挟持陆迢的吐蕃兵连中两箭倒地。
实在太快,一旁的吐蕃兵也中了一箭,反应过来便举刀,正要拼死朝陆正念砍下,又一箭射至,却是自城门处射来,顿时扑地不起。
随这箭而来的是城门外冲入的一阵快马,紧跟着是张君奉的喊声:“总管驰援已至!”
舜音朝那里看了一眼,立即策马往前:“拦门!”
守军即刻涌去。
张君奉刚带人杀去试图冲门而入的吐蕃兵,一马当先冲来道上,手上弓刚收。
陆正念发着愣,惊魂未定地看看他,被一旁的父亲焦急拉住衣袖。
张君奉下了马,一脚踹开方才被射杀的吐蕃兵,打量她两眼:“可以,方才说得不错!”
陆正念才回味过来,刚才最后那箭是他射的。
张君奉左右看看,四处都是兵马,也顾不上避嫌了,拉过她胳膊,往自己马上送:“快快,别站着了,上马就走!”
陆正念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踩镫上马,眼都没处放,也忘了要走。
张君奉急着去抗敌,无奈道:“刚才也没见胆小,现在又这样了,难怪对我有意也说不出口。”
陆正念脸上顿时红成一片。
张君奉干脆在她马上重重一拍,转头又催陆迢:“陆刺史,上马走啊!”
陆正念的马奔了出去,他已快步赶赴城门去了。
陆迢赶紧接了一旁守军的马骑上,追上前去,一时竟不知该先顾哪样,惊讶问:“你竟对他有意?”
“……”陆正念无措地低着头,话更说不出来了。
陆迢往城门看一眼,忙道:“算了算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南面关口处,又冲入一支吐蕃兵,却被迎头赶来驰援的凉州兵马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