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桃林没了各种蝉鸣鸟叫的声音,显的格外幽静,原本不甚清晰的琴声在几人的刻意聆听下,显的越发清楚。
白面无须的随从支着耳朵听了片刻,赔笑道:“主子爷好耳力,这般美妙动听的曲子,您若是不说,奴才可就忽略了去。”
身为奴才,卑躬屈膝的讨好自己伺候的主子,是自己分内之事,这般奉承的话,青年男人早就听腻了。
不过他心情好,听了也只当一个乐子:“既然来了,那咱们就进去瞅瞅。”
说着,顺便斜了随从一眼,笑道:“顺便也瞧瞧,究竟是何人能奏出叫你梁九功也觉得动听的曲子。”
梁九功嘿嘿一笑,跟上康熙的步子。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自然而然的把费扬古方才千方百计引出的话头给岔了过去。
费扬古眼底的晦涩一闪而过,看来曹家果真深得圣心。
桃夭亭,曹玥所弹的曲子的高潮部分已经过去,琴声渐渐缓了下来,若说刚刚的部分令人闻之如沉浸在暖阳之中,那这一部分就叫人不自觉的静心凝神,仿佛心中的燥意被抚平了一般。
琴声停止,安凝头一个张口夸赞:“姑娘的琴艺可是越发精进了,奴婢都沉醉其中无法自拔了呢。”
何为头号忠实脑残粉,这便是了,要是此时曹玥的琴声是魔音穿耳,安凝为了安慰自家姑娘,也会闭着眼睛说曹玥弹的好的。
曹玥无奈抬头瞥了安凝一眼:“是这琴好,可不是我的琴艺精进了。”
她前世身为宠妃,本身就擅长音律,舞蹈等等,今生又自小习琴,自己是什么水平自己心中是有数的,精进谈不上,不过是这焦尾的音色为她的曲子多添了几分韵味罢了。
“姑娘何必自谦,依在下看,姑娘的琴声应算的上绝无仅有了。”
旁的暂且不论,只说在他听过的琴声中,眼前这姑娘的琴声当属第一。
一道突兀低沉的男声从亭后传来,曹玥主仆二人神色一滞,来不及多想,安凝便一个转身,看着康熙三人厉声厉色的呵斥:“放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偷听我家姑娘弹琴?”
曹玥背对着康熙而坐,不曾转过身去,康熙饶有兴趣的看着曹玥的背影,对安凝呵斥的话充耳不闻。
梁九功身为最忠心最有眼色的奴才,不需康熙吩咐,主动对上安凝:“姑娘这话可不就是蛮不讲理了?我家主子坦坦荡荡的站在这里,如何算是偷听?”
因为提前看过曹寅画的画像,安凝只一眼就知道说话的人是什么身份,包括一开始声音的主人。
所以她方才那般呵斥,心中是有些惊恐的。
但转念一想,此刻在他们看来,她和姑娘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的,故而她的行为算不上失礼。
思及此,安凝心中仅剩的那点惊恐也没了,理直气壮的同梁九功争论起来:“怎么不算偷听?这桃林是我家姑娘的,你们擅自闯入,还有理了不成?”
“你”梁九功气结,想他伺候在皇上身边,不论是宫里还是宫外,嫔妃还是大臣,哪个不给他几分薄面,他可是有些年没尝到过被人下面子的滋味儿了,不曾想今日倒是体会了一番。
梁九功沉了呼吸,刚想问安凝是哪家的,曹玥就适时的低斥了安凝一句:“不可无理。”
于是梁九功便眼睁睁看着方才满脸厉色的婢女,瞬间变得温顺起来:“奴婢知错。”
曹玥伸出手,安凝忙把人扶起来,自然的转身面向康熙等人,屈膝道:“几位公子见谅,我这婢女并无坏心,还请几位公子切莫往心里去。”
多年的经历和沉淀,令她的声音就如同方才那琴声一般,清润如水,潺潺沁入人的心中,叫人听了通体舒畅。这样的嗓音与沉静,是任何人都无法学来的。
在曹玥转身的那一瞬间,康熙就已然完完整整的看到了曹玥的容貌,在那一刻,康熙脑海中闪过许多个形容女子美貌的词,却觉得那些词无一配得上眼前女子的容貌。
仙姿玉容,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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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城,曹府书房
曹玺和曹寅父子二人相对而坐,曹玺备显老态的手摩挲着青瓷杯,任由杯中冒着的雾气打湿了自己的睫毛。
静默了许久,曹寅先开口了:“父亲,儿子接到消息,皇上已然到了桃林,此刻怕是已经见到了妹妹,咱们没有退路了。”
他们曹家是皇上的心腹,得皇上信任才能世代盘踞在江宁一带,可人心始终是不知足的,哪怕再得皇上信任,焉知会不会有一日失去皇上的信任。
唯有后宫中有自己人,他们才会真正安心。
曹玺长吁了口气:“是曹家对不住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