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是拘泥守旧,不知变通之人,只是想着今日是我的生辰,心中感激这些年来父亲母亲对我的照顾,特意给几位长辈准备了礼物,这针线便是我拿诗会那天带回来的皮子自己做的,希望父亲能够喜欢。”
沈若锦在这顶帽子上的确下了功夫,不光是一针一线亲手缝制而成,这用做原材料的皮草更是颇有来历,乃是那日东宫太子妃赏下来的东西。
沈裕拿到帽子后非常感动。
若锦亲自拿东宫赏赐的皮草给他做了这顶帽子,里面包含的不光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成的心意,更是东宫给的体面,里面还包含着若锦日后可能拥有的远大前程。
这戴的不是帽子,而是可以预见的家族的荣耀。
沈裕觉得满意极了,再也没有比这个帽子更令他满意的礼物,当即就对着若锦赞出声来:“你这孩子一向最有孝心,懂礼数,也难怪宫里贵人们都喜欢,能入了太子妃和惠安公主的眼。”
沈若锦今日赶在生辰宴前过来沈裕书房的目的有两个,一个在桃笙回府之前多讨得父亲几分欢喜,一个是在父亲跟前压过桃笙,确立自己地位。
哪知这位正牌的沈二姑娘根本就不接招,从自己进来之后没说一句话。
明明对方已经将这一切都在了眼里,沈裕的夸奖也落在了耳中,但脸上表情就没有出现一丝的波澜,反而有种在负手吃瓜看戏的架势。
面对着这样的桃笙,若锦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忍不住主动出击道:“妹妹觉得如何?”
两人第一次见面之时,若锦为表尊重叫了桃笙姐姐,时至今日,长辈们的打算若锦基本已经知晓,接下来两人将成为双生胎的姊妹,而老夫人的意思是由她来做姐姐,占住侯府嫡长女的位子,桃笙来做妹妹。
所以若锦对桃笙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
不抢在女主角前面发言也是炮灰女配的自我修养,桃笙原本没想发表什么意见,可面对着女主角的发问,若是继续无视就有些不识抬举。
桃笙也知道若锦这是求夸的意思,但是对着灰不溜就的鼠皮帽,实在很难用成语或者排比句形容,只能真诚赞道:“挺好的一帽子,看着比我们家里汤妈妈做得暖和一些。”
不得不说,若锦在针线上的手艺不错,这帽子做得规整,应该还是加绒加厚的。
可是侯府里有炭火,上朝有马车,沈裕又是文官,大冬天的不骑马不打猎不出门,要这么厚的帽子干什么?只能捂一脑门子汗,一点都不实用。
桃笙实在有些不懂,为什么沈裕会感动成这样。
果然一入侯门深似海,生活处处是演技。
沈若锦听了桃笙这话,再度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上帕子。
她的针线在京城闺秀当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宫里娘娘太妃见了都曾夸过。洛桃笙倒好,一上来竟然拿她跟家里一个仆妇的针线相比较,拉低了她针线档次的同时,又让人面对着她的夸奖说不出什么其他话来。
看来这个妹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云淡风轻,实则颇有城府,工于心计。
自己从前当真是小看她了。
“你妹妹自幼在外长大,初来乍到怕是难免有些不习惯,你是姐姐,多带带她。”沈裕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草草扔下一句和方才话题无关的结束语,“外头的戏已经开了,你祖母和母亲在那边怕是等急了,你们也早些随着为父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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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为了给家中两个女孩儿庆祝生辰,也为了公布桃笙作为沈家三姑娘找回家中的消息,洛昕请了在京中的其他几房亲眷和好友来了府上,就等着借着孩子生辰公布这件喜事。
沈老夫人如今正在德寿堂中,和洛昕商讨着今日流程,此时看到沈裕带着桃笙两个到来,沈老夫人率先开口:“正和你媳妇说起家里的事呢,你那边的事究竟办得如何了?”
沈裕道:“已经跟专管户籍的衙门主事说好了,年后就能给桃笙落上。前儿跟家中姚师爷说起这事来,他上来就出了个馊主意,说是倘若让桃笙作远房孤女或是故人之女,因为家中无人可依被侯府收为养女,落户更是简单容易一些,当真是荒唐……”
桃笙道:“姚师爷的这两个想法的确都不错,不过不劳侯爷和姚师爷费心,我并没有想过要将户籍迁回侯府中来。”
沈裕的话语被桃笙打断后,脸色当即有些不好:“长辈话还没说完你就打断,这是哪家做小辈的规矩?”
沈若锦在家中一直走得都是懂事知礼的风格,此时见到父亲动怒,连忙走上前来拉住桃笙的胳膊劝道:“这几日的确委屈了你,只是年后我就要入东宫为郡主伴读,大姐姐已经出嫁,日后家中就你一个女孩子在父母面前尽孝了。妹妹莫要跟父母赌气,说出让他们伤心的话来,还是早些回家为好。”
沈裕也道:“你姐姐这话在理儿,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总不能因为受了这么点委屈,为了一时的气性误了认亲大事,日后你当好好跟若锦学学为人处事才好。”
桃笙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冷笑。
原来他们也都知道自己面对这个情况应当委屈,应该赌气,但依然坚定选择了站在若锦那边,也难怪原主后来会有那些过激行径。
“跟赌气无关。”桃笙道。
她只是单纯不想和这家人继续相处下去而已,就算日后往来必不可少,也不想以沈家三姑娘的身份行事。
沈若锦眼中闪过一丝厌弃,觉得桃笙这装模作样坐地起价的样子讨厌极了。
可很明显,如今这会儿府中已经拉开这样大的阵仗公布桃笙身世,不可能再像上一次一样让桃笙离开,一切回到原点。
而沈裕和洛昕明显已经被她拿捏。
洛昕给沈裕使了个眼色,沈裕才意识到今天是桃笙的生辰,自己这话说得也未免太着急了些,便敛了口气对桃笙道:“你这孩子也太冥顽不灵了些,那不过就是姚先生说得一些浑话,听听也就罢了。你和若锦都是好孩子,我和你母亲谁都舍不得,到时就说你们是双生胎,只是在生产时出事走丢,如今找了回来,你觉得如何?”
“侯爷和夫人不必麻烦了,能够在有生之年知晓自己生辰,我心中欢喜,只是想要让我认回侯府……倒也大可不必。”
沈裕越发糊涂起来:“这又是为何?”
桃笙能这么笃定地不想认回侯府,手里自然还是留了杀手锏的:“侯爷膝下有三位公子,两个姑娘,加上我一共有六个。我那养父母命苦,这么多年来只得我一个孩子,又精心养育了这么多年,我不能在他们去后做出有负于他们的事,让他们过身之后的祭日祭辰连个上香磕头的人都没有。侯爷有心为我过生辰,我心中感激,只是这迁族谱落户籍的事情,怕是不能了。”
人在古代的确就有这么个好处,当户籍和实际情况有出入之时,都一律按族谱说话。
这也就是为什么做了嗣子之后,要把养父母放在生身父母前头的原因。
譬如一个皇帝如果没有孩子,从皇亲贵族当中选了孩子作为养子继承,那么这个孩子必须要把养父母放在生身父母前后,生母不能享有皇太后的尊位,生父也不能享有太上皇的称谓,只有养母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养父是真正意义的“皇父”。
这规矩放在普通百姓身上也是一样。
桃笙这两个月也没闲着,抽空研究了大周朝的相关律法,知道在这个自己穿越到世界里,宗族和立法力量是要远远大于个人意志和父子亲情。
所以只要她和洛家人不同意迁族谱挪户籍,沈家就拿她没有办法。
此言一出,侯府众人再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