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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提起西宫月昳,他就会下意识想到太宰治。
没办法,在和太宰治认识的这两年里,他亲眼看见太宰治对西宫月昳态度的转变,到最后变成了连晚上出来喝杯酒也要发条短信过去。强行按着他和安吾的肩膀,说一些特别琐碎的事情。有时候还衔着一杯酒,远程帮西宫月昳做一下数学作业。
安吾曾经拍着他的肩膀说太宰治这个样子真的太炫耀了。
织田作感受不到哪里有炫耀,真要说的话,太宰治和西宫月昳又不是情侣关系。他只觉得太宰治这样沉迷短信交流的样子似乎还不错。至少比起过去的某些时刻,他看起来心情挺好的。每次刷新短信的时候都有一种微妙的期待。
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份小小的期待,就像是被一根很细很细的线钓住了,虽然脆弱,却提供了一种往前的动力。
这种动力放在太宰治身上太过罕见,织田作之助却觉得有些触动。
他所写的第一本,也是这样琐碎而平淡的小事,主人公从充满危机的工作里退役,开始在每一天的生活里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见证相遇与离别,最终不知不觉地就过了一生。他的责编小林说他的文字很有生命力,是在微末中诞生的、最真实的奇迹,织田作之助自己不怎么能感受到。
他总觉得,太宰治这样的人能从那种境地里挣脱出来,才称得上奇迹。
“没关系,平淡有平淡的奇迹。”小林那天特别高兴地灌他喝酒,“织田老师你生活在afia,生活肯定见过更多的波澜壮阔。”
所有人都喝了酒,醉醺醺的。
“织田老师,你考虑过从afia退休吗?”
织田作当时回答:“在考虑了。”
其实还没考虑好。他已经靠写作有了一份不菲的收入,但他还是觉得这份收入不太稳定。
作者们也许有很多种,有的可以保持稳定的表达欲,有的也可以通过商业化的技巧来确保自己稳定产出,而织田作对于写一本的执念太过强烈,在完成了第一本之后,他有些不太确定是否要继续下去。
继续写下去,他好像没有那么强的动力了。
不继续写,心底又似乎有一份微妙的不甘。
人就是这样嘛,犹豫着纠结着,时间就过去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立刻需要做出决定。
他来到西宫月昳家门口,提着一袋凉羽泽挑来的书,按响了门铃。
……
“你去开门。”
太宰治颐气指使的,把自己当做了这个家的主人,并且非常顺手地指挥客人去干活:“你住在这里总要做点事情吧。”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除了陪睡当猫猫以外,做了什么很重要的贡献一样。
首领宰不甚在意地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报纸。
正好,他补充这个世界的信息,也补充得有些累了。他看着太宰治一大早心情好得不行,浑身上下都冒出粉红色气泡的黏糊样子,心情愈发微妙。
也是时候告诉他未来……
他开了门。
……
织田作之助等了一会儿,在他准备翻钥匙开门前,门终于开了。
果然是太宰治开的门。
可能是因为才起床,没有穿平日里的西装,而是很随意地套了一件崭新的家居服。他身上还萦绕着一点微不可查的生活气息,是黑咖啡、烤麦吐司的味道。
这个太宰治看着高了一截,苍白虚弱了一点,头发薄了,绷带缠着的位置反了,看着更成熟了。
一瞬间,织田作之助大脑里闪过“太宰治这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的想法,并且略微震撼了一下。
这。
不会是爱情的力量吧。
都说爱情可以使人成长,但太宰治怎么看起来成长过头、直接进化到肾虚的模样了?也没看见早上出门西宫月昳如何呀?
织田作之助陷入混乱。
他面前的首领宰更加陷入混乱。
“我来送书。”他僵硬地提起胳膊,展示了一下袋子里的内容,“已经和月昳打过招呼了。”
“嗯。”
成年版本的太宰治低着头,在织田作拎起袋子的时候,视线也没有跟着挪动。
这对织田作之助来说是一种新的体验,他已经习惯了太宰治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样子了,尤其是涉及西宫月昳的事。他本以为自己早上出现在这里,太宰治会跑过来和他叽叽喳喳一小时如何与西宫月昳相处。
太宰治真的很喜欢把他和安吾当做情感咨询的地方。
再次感叹了一句太宰治成熟之后安静过了头,他走进房子,闻到更浓郁的早饭香气。
以及熟悉的声音。
“怎么开个门还要怎么久呀。”太宰治的语气不佳,如果没有猜错,来拜访西宫月昳的人一定是男性——没准又是鱼塘里另外的一条鱼,现在西宫月昳正好不在家,他非常想把一切的竞争对手都丢出去。
他叼着一片面包,转头。
“织田作——”脸色顿时由阴转晴。
织田作之助:。
一瞬间,他头上的呆毛都绷直了,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却很罕见地产生了一种拔腿就跑的想法。
两个太宰治!
前一个后一个,他不会是陷入了某种幻觉里吧!
更年轻的那个太宰治果然仍旧像原来那样活泼,一片吐司还没吃完,就已经推开椅子跑过来:“织田作,你怎么这么早过来呀。”
他看了一眼,差不多猜到了。
“这些书是凉羽送过来的?”他指了个方向,俨然一副自己可以做主的样子,“放在书房里就好了。”
“他怎么能使唤织田作来送东西呢?但是织田作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
他好活泼,和嗅到早饭香气在人腿边喵呜喵呜的大白猫一个模样,织田作之助犹豫几秒,还是问:“你是太宰,那这位是?”
“也是太宰。”太宰治不耐烦地解释,“反正就是不重要的人。”
首领宰眸光复杂,点了点头。
“这样。”织田作之助终于接受了这个魔幻的世界。
——怎么可能。
他恍恍惚惚地把书放在了书房,回来时看见两只太宰治坐在餐桌上吃早饭,一只还在向他招呼:“织田作吃过早饭了吗?可以一起来吃啊。”
就很怪。
是安吾看见了会惊恐、中原中也看见会发疯、太宰治的敌人看见了原地想自杀的画面。
“没有办法马上解释清楚啦……”太宰治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解释首领宰的存在,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让这个危险人士远离横滨,安安分分住在这里一个月,是最优的选择。
唯一不好的就是会对西宫月昳产生影响。
他忽然想……连织田作都没有第一时间接受两个太宰,西宫月昳却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也没有多问,压根不在意除自己以外的事情,某种意义上是比afia还冷漠的人诶……
不对,月月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冷漠。
“太宰,这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吧?”传说中,二重身是一种特别不好的预兆,看见自己的二重身,往往代表要死了。
“怎么可能,”太宰治不太在意地回答了,“虽然影响肯定是有的——但是和二重身那种没有关系啦。”
“那就好。”
织田作之助没忍住,多观察了一下那位成年版本的太宰治,而他也察觉到了这份视线,苍白地微笑了一下。
这微笑乍一看和太宰治很像,却完不同。
织田作之助感受到了这其中蕴含着的、无法描述的悲伤。事实上他和安吾以前经常看见太宰治流露出这种情绪,因整个腐朽世界而产生的巨量绝望,所幸这种情绪中在后来少了很多——西宫月昳隔一段时间就给太宰治补充点快乐情绪。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如此难过的太宰治了,而且,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份悲伤是冲着他的。
他做了什么吗?
“我们这里的织田也出版了哦,”太宰治忽然开口,“而且已经获得了新人赏,年纪还很轻。”
织田作之助:……
他怎么觉得太宰治有点炫耀的意思在?
“恭喜。”他看见首领宰向他投来了目光,沉重的、不答应他就要死掉了的目光,“我可以看一看你出版的吗?”
“嗯。”
没有什么不可答应的。
“书房里应该有。”太宰治开口,“月月买了好几本的。”
织田作立刻起身去拿。
他在西宫月昳家度过了一个非常沉重的早晨,被两个太宰治夹在中间,年轻的那只果然跑过来抓住他,开始絮叨一些他感觉自己不能继续听的相处细节,另一个则是不远不近地黏在他身边,翻着书,逐字逐句,看得认真极了。
被熟人当众看自己的作品总是会有一种微妙的羞耻感,尤其是特别认真地看。织田作之助无数次想要逃离,偏偏被另一个太宰捉住,耳朵里被灌了无数的狗粮。
他听了好多好多的单单属于dk的心思,摇摆不定的,被太宰治的敌人听见了一定会笑掉大牙,嘲笑他箭在弦上发不出来。
他大脑处理着两个太宰的事,终于彻底混乱了。
织田作之助抓住神色郁郁的宰猫肩膀:“月昳是喜欢你的,只是他还没有成年,太宰,你也要注意一下分寸。”
“噢……”太宰治被肯定句的“喜欢”砸中,再次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暴击,晕乎乎地倒下了。
“太宰。”他喊另一个太宰治,“我也该回去了。我那里还有几本出版社寄来的样品,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送给你。”
捧着书的首领宰下意识抬头:“……我可以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