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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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儿,你就喝了吧。

窗外杜鹃花怒放胜滴血,一缕暖春骄阳越过琴嫣殿槅心花纹门窗,一路铺撒到窗下女子发顶金步摇上。光圈摇曳,如满地大珠小珠,从铺展在地的织金绣凤袍衣摆上一一滚落。

案上碧玉错金香炉的孔隙间浮出缕缕青烟,被青烟点缀的女子面容是极好的。乌发如云,玉肌赛雪,两弯娥眉清长温顺,一对燕眸亮若南星,两瓣檀唇不点自红,灼若桃李,灿如日月。

她的脚边跪着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手里捧着一碗黑色的药汤。

“朕知道你怕苦,这不,朕特意为你备了饴糖。

“这药喝下去没什么感觉的,朕这么爱怜你,怎舍得让你受苦?

“璐儿……”

谈宝璐听得烦了,从琉璃碗上移开眼睛。

赫东延两眼血红,下颌冒出青色胡茬,头顶金色龙冠下掉出几缕乱糟糟的发丝。

“朕也是无法……

“他们一定要我把你交出去,不然就要杀了朕。

“你那么心善,一定舍不得朕死吧?

“待你死后,朕一定会想尽方法补偿你。

“朕给你的父亲、大哥追加爵位!

“你那小弟不是刚科举么?朕会提拔他,重用他,让他平步青云!

“还有你的小妹,啧,她也约莫该到婚配的年龄了吧,朕便将她也收进宫来……”

“啪!”

死寂无声的大殿内传来一声巴掌的清脆回响。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啪!”

“啪啪!!”

案几前的如画美人连甩了赫东延几大巴掌,然后往他面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星子:“狗皇帝,你不想死,活该我死?”

赫东延那张苍白的面颊上逐渐浮出五根鲜红的手指印,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曾经温顺可人的妻子。

“谈魏卖女求荣,我为何要管他升不升官?”

“我大哥一生为官清廉,忠心耿耿,你多疑忌惮,听信奸佞,加以迫害,是你自己识人不清。

“我小弟聪颖好学,才能无双,乃国之栋梁,你不肯重用,是你自己不辨忠良。

“你害我一生不够,现在又想将我小妹收入宫中糟蹋,赫东延,你不是个东西,你猪狗不如!”

她真是天真得可笑,竟指望赫东延能有那么一丁点的良心。

这种人,信奉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信条,只要自己能活下去什么都能舍去,风骨、原则、尊严,更不用说是一个女人。

在谈宝璐的痛骂声中,赫东延软弱无神的眼睛渐渐起了变化。

纵然是落水狗,但他还是皇帝,几时受过如此大辱?

他猛地起身,一脚踏在案几上,然后一手抄起琉璃碗,另一只手抓鸡似的掐上了谈宝璐的脖子,“谈宝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毒今天你不喝也得喝。”

谈宝璐一边挣扎,一边继续破口大骂:“狗东西,放手!”

“赫东延,你真该死!”

“放开我!”

谈宝璐被赫东延强按在了榻上,她手足奋力挣扎,冲赫东延又咬又掐,直将赫东延的肩膀咬得鲜血淋漓。

赫东延被她咬急了,干脆手腿并用,左右两腿的膝盖压住了她的大腿,左手手肘按住了她的上身,然后腾出一只手来,将琉璃碗硬喂了过去。

一碗滚烫的毒药泼的泼、洒的洒,一半流进了她的衣领里,一半硬灌进了她的嘴里。

谈宝璐死死咬着牙关,咬到牙根发酸。

舌尖尝到了渗进来的药汤的苦味,滚烫苦涩的药汤顺着食道一路烧了下去,而嗓子眼里翻涌上来一股腥甜,一股尖锐的痛楚从小腹处蔓延开来,一只手正撕碎着她的五脏六腑。

肝肠寸断,不过如此。

谈宝璐哀痛到无法出声,几股热流正缓缓从她的五官中流了出来。

案几上香还在继续燃烧,她的手和腿渐渐僵了下去,最后彻底瘫软在赫东延怀中。

当她终于断了气,方才凶恶残暴的赫东延又变了脸色。

微长深邃的丹凤眼从冷酷变回了含情脉脉,他将她的身体抱在怀里,拇指温情摩挲着失温的脸颊,深情地自言自语:

“璐儿,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后宫那么多人,可她们只是你的影子,我的心里只有你。

“你别怕,等我做完剩下的事,我就下去陪你……”

谈宝璐的意识涣散,她冷不丁地想,赫东延口中的等,是多久?

约莫要个五六十年吧。

等他享受够了这无边江山,无数女人。

赫东延还在她的耳边喋喋不休。

她已经厌烦了,她感觉到她的魂魄正在与肉体剥离,身体轻得就要漂浮起来了。

混混沌沌之中,谈宝璐回想起她这一生。

她恍然发觉,她这一生一直都在温顺地忍受。

她忍下嫁给赫东延的命运,苦心经营,竭尽力做好一个妻子,一个皇后。

为赫东延谋划,为他分忧,为他将后宫妃嫔治理得井井有条。

她将她能做到的做到了极限,落下了一个“善后”的空名,以及家暴毙。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再也不会当一个善良温顺的人。

她会想尽办法治好母亲的病。

她会让弟弟顺利考上科举。

她会让妹妹嫁个好夫婿。

她会亲手拆下脖颈上的枷锁,让她的一生活得很好,很精彩……

如果再有一次……

她睁开眼皮,用最后一口气恶狠狠地诅咒赫东延:“赫东延,你下辈子最好别碰到我,要是碰到了我,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见你一百次,杀你一百次!”

赫东延信鬼神,闻言瑟瑟地缩起了脑袋。

“吱呀……”宫殿沉重的红木雕花宫门突然大开,强烈的光照射进来。

一批身着铠甲,手持红缨枪的精兵闯入大殿之中。

军队训练有素,数百人同时行动,却没发出一丝铁甲金戈相撞之声。

队伍悄然无声地从中间分开,左右相对而立,一人逆光走了过来。

来人身材颀长,腰直肩宽,胸前沉重的银色玄铁铠甲甲片上沾了点点血迹,肩披被血染成玄色的黑色披风,随着脚步猎猎作响。

当他走近,那张浸没在阴影之中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