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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入内通报,丝竹之声骤停,席间各人慌忙哗啦啦一同起身,离席跪地叩拜,除了衣袍拖地的簌簌声,再无多余声响。
紧接着,大殿厚重的红木门左右大开,数十名太监宫女悄无声息入内,如水分波排成两列,左侧挑铜胎掐丝珐琅宫灯,右侧持深紫色蝙蝠纹扇形制杖,一队御前带刀侍卫前后护送。
岑迦南穿着一身紫色大科圆领袍服,腰间系一条双头蛇形玉带钩,缓步走进殿中。
左侧宫灯灯火映照在他的面颊上,在高挺鼻梁下倒影出一片半月形阴影,又有夜风轻吹。那宫灯烛心一跳,光束由他脸颊的左侧跃至眉心,那只方才蛰伏在阴影之中的紫瞳瞬间破光而出,被一身紫色衣袍衬得绛红一片,诡谲之中透出昳丽之感。
单论样貌,岑迦南的这张脸是生得极好。眼落星辰,长眉入鬓,五官棱角分明,鼻梁直挺,下颌方正有力,嘴唇偏薄,身形高大健壮,肩宽腰窄,英姿勃勃。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那是由战场的野火淬炼过后才有的坚毅不拔,极为桀骜,极为耀眼,极为夺目。
岑迦南甚至还没有走近,周身溢出的那股磅礴气势已经逼人而来,在场所有人都将头埋得极低,无人敢抬头。
唯有谈宝璐立于珠帘后,微微有些失神。
她专注地看着岑迦南的左眼。
据说,岑迦南左瞳不能见光,逢光便隐隐刺痛,故而他偶尔会戴上半张眼罩。
他尤不喜人看自他左眼,若有小儿无知冒犯了他,他便要将对方的眼睛一并挖去。
前世重重如潮水涌了上来,她化为游魂在他身边看了他五年,看到了这个人为人处世的暴戾,也看到了这个人在她死后的疯狂。
最后一次他时,他左眼被挖去,只剩一只黑漆漆的眼眶。乍一见两眼完好的他,谈宝璐不禁感慨,岑迦南还是如今的模样更好看些。
吱呀一声椅响,赫东延突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哂笑了一声,说:“武烈王今日怎么得了空?”
岑迦南素来不喜参加这类宴会。
而他不想来,就可以不来。
虽然皇位是赫东延的,但中书、门下除户部外的其他几部,以及门下,皆是岑迦南的人。
岑迦南身世成谜,甚至坊间还有流言,岑迦南是先帝的私生子,这皇位本该是岑迦南,只是因岑迦南天生异瞳,乃不详之兆,方才将他除名。
这类谣言尘嚣甚上不是空穴来风,赫东延名为帝王,实则傀儡,岑迦南才是那个真正能一手遮天的人。
岑迦南徐徐入席,在赫东延左手下方一空着的案几上坐定,坐下后不喜不怒,不语不笑,单薄的眼皮只是半垂着,一条手臂闲散地倚在圈椅的扶手上,手指自然地垂下,轻叩着紫檀木扶手之上。
他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周遭人都匍匐在地,因他的到来不敢多言,甚至不敢多动一下。
岑迦南坐着回答了赫东延:“闲来无事。”
管赴皇帝的生辰宴叫“闲来无事”,这般猖狂之人,除了岑迦南也没别人了。
赫东延被冒犯也不敢发作,翘着嘴笑了笑,说:“赐茶。”
一名年轻貌美的宫女端着茶盏走了出来。
这名宫女虽穿着宫女的服侍,但这身衣服的腰身被改过,细细窄窄,走路时,腰胯左右扭动,单看她在这几步路,这是位刚收进来的宫女。
宫女行走时,赫东延故意低头喝茶,别开了眼睛。
宫女两手捧着一只琉璃杯盏,径直走到岑迦南面前跪下,然后高举杯盏过头顶,柔声道:“请武烈王用茶。”
女子声线比身段柔,唇齿咬着的每个字都能滴出水来。
岑迦南撩起单薄的眼皮,一双眼尾上扬的凤眸微眯,淡淡觑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那宫女的手指就忍不住打起颤来。
那只紫色的眼睛,是一只淬过火的眼睛,不像人,甚至还带着未曾开化的兽性。
宫女的呼吸几乎断在了嗓子眼里,她深吸口气,才将未完成的事继续了下去。
捧着茶的手指指尖一转,一汪黄澄澄的茶水倾泻而出,泼在了岑迦南的衣摆上。
宫内一片死寂。
坐着数百人的大殿里连呼吸声都没有。
那宫女也有一股浑身发凉的恐惧感。
她鼓足勇气,抬起头来,朝岑迦南望去。
岑迦南略带审视地看着她,高傲冷漠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暴露亦或者不耐……
岑迦南并没有发怒?这个念头鼓舞了她。
难道……她成功迷住了他?
她就是靠这张脸进的宫,靠这张脸被赫东延一眼相中,这张脸也能帮她迷住岑迦南?
宫女立刻屈膝爬起身,朝岑迦南伸出手,嘴角勾出一抹娇笑,“武烈王殿下,是奴婢不好,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她颇有技巧地将手轻轻放在岑迦南的膝盖上,然后上身前倾,使自己柔软的部位朝岑迦南的方向贴了上去。
紧接着,指尖朝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