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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宝璐低着头,梗着脖子说:“什么声音都没有!是殿下听错了!”
谈宝璐抱紧自己的肚子,羞得恨不得钻进床板缝里。
她甚至在心里怪起了岑迦南,要不是他半天什么都不干,尽在这儿跟她扯淡,她也不至于肚子饿的叫,丢这么大个人。
岑迦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带了点无可奈何的揶揄的味道,“本王再说一遍,不要对本王撒谎。”
“咕咕!”
这次声音太清晰了,就是从她的肚子里传来的。
谈宝璐紧紧抓着岑迦南的披风,用他的披风挡自己的肚子,好像这样就能将肚子饿的声音藏起来。
岑迦南温声说:“没用晚膳?”
“唔……”谈宝璐小小应了一声。
不只是晚膳,其实她午膳都没吃上。
岑迦南这种富贵王爷怎么会懂她这一天都在为那支舞准备的艰辛。她觉得挺委屈,但也不至于痴心妄想到能在岑迦南这儿讨口饭吃。她就盼着岑迦南快点。她想回家了。
岑迦南望着谈宝璐头顶的发旋,深吸口气,似是低骂了一句什么。
他强硬地再次拽过了谈宝璐的手。
谈宝璐被他扯拽地差点扑进他的怀里。
他抓着她的手,将那根发簪好好地别进了她的发鬓里。
门大敞着,晚风灌了进来,吹得谈宝璐一个激灵。
谈宝璐坐在原处,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方才退出去的侍女们这时又都回来了,还拿了不少东西,一个拿着衣服鞋袜,一个托着食盒,“请谈姑娘穿衣,送谈姑娘回去的马车已经候着了。”
谈宝璐闻言还有些愣,这算是结束了么?
她脑子还一团浆糊,侍女叫她抬手,她就抬手,不一会儿,她换上了一身干净清爽的外衣。
她问:“我能走了么?”
“当然当然,”侍女说。
谈宝璐长长松了口气,就要往外走。
“但还有一事。”侍女说。
谈宝璐叹息,她就说嘛,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侍女端来食盒,说:“谈姑娘,这是府上糕点师傅为谈姑娘备的点心,请谈姑娘慢用。”
食盒里装着岑迦南府里常备的点心,无一样不精致精美,香喷喷的米香、椰蓉香、肉松香直往她鼻里钻。
谈宝璐看着这么一大盘好吃的,再怎么矜持也有些嘴馋了。
但她就算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时刻牢记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的道理。
她硬忍着一口不碰,说:“我不吃。”
侍女急了,哀求道:“谈姑娘,求您吃一点再走吧。殿下吩咐了,如果殿下不吃,就让我们、做饭的师傅,灶房的伙计部滚回家……”
谈宝璐:“……”
“我吃,我吃就是了……”
谈宝璐捡了一只长得像莲花的小糕点,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最外层的油酥就掉在了她的唇间。再吃第二口,就能尝到香软的糯米皮,软软糯糯,再里层还裹了红豆沙馅儿,这么一下块吃下去,就一点都不觉得饿了。
谈宝璐吃了一块,有些意犹未尽,但也不愿再碰第二块了。
她好奇地问侍女:“是什么点心?”
侍女答道:“莲花酥。”
谈宝璐自言自语:“岑迦南还挺会吃的……”
在岑迦南发疯打仗那五年里,她可从没见过岑迦南吃过什么除干粮之外的东西。
侍女说:“我们殿下其实对吃的不怎么讲究,但方才殿下过来时,特意吩咐要做一些小姑娘爱吃的东西,还要能顶饿的。灶房师傅这才仿着那秀轩坊,做了这些姑娘家爱吃的点心。谈姑娘若觉得好吃,就将食盒带着路上吃吧。”
谈宝璐忙摆手说:“不必不必。既然马车已经来了,就走吧。”
“是。”
出门时,侍女瞧见托盘上的药没动,又将托盘送上来,说:“谈姑娘请用药。”
谈宝璐再见那瓶瓶罐罐,神情讷讷。
她虽然不怎么明白那档子事,但就刚刚岑迦南对她做的,摸摸脸什么的,她娘亲,弟弟妹妹,还有好友,都做过,也没什么。
没必要涂这种药吧……
“不,不必了。”谈宝璐连忙摆手说。
她继续要往外走,结果脚掌一落地,就疼得停了一会儿。
那脚上的伤坐着时不觉得,一走路就剜肉似的疼。
侍女连忙追了上来,说:“谈姑娘,这药您还是留着吧,别看只这一小瓶,您脚上的伤,一抹就能好呢。”
“我脚上的伤?”谈宝璐疑惑道。
“是呢,您今晚跳舞,脚上落伤了吧?殿下特意令奴婢取来。”
谈宝璐又是一愣。
原来,她误会了岑迦南。他给她的药,是治腿伤的……
谈宝璐坐上归家的马车,那件岑迦南给她的披风她早已还给了侍女,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那件衣服还在她的身上,如果用力闻一闻,甚至还能闻到岑迦南身上的檀木香。
她不禁想,岑迦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即便她在岑迦南身边飘了五年,这个问题她也找不到答案。
这个人太复杂,太隐忍。
即便是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都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出来。
她所能看到的,是一个沉默的影子。
她不禁好奇,上一世的岑迦南最后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那些他疯狂南征八方的日子里,他默立在马上,仍有黄沙霜雪在肩上生花,又在想些什么?
她算了算时日,如果这一世的基本走向还和上一世相同的话,岑迦南的劫难马上就要来了。
上一世这一年的三月初六,从天竺国送来的佛骨送到了宝福寺中,赫东延领文武百官观礼。那时她已被封了妃嫔,正是盛宠至极之时,自然与赫东延同去。
也就在这一日,寺庙中发生了一场刺杀。刺杀目标是岑迦南。
岑迦南右臂中箭,那箭射中岑迦南的角度十分刁钻,虽伤势不算重,但一直没能完养好。
手臂处的顽疾影响了岑迦南右臂拉弓射箭,也正是因为此,数年后他同叛军对射,弓未能拉满,被叛军首领射下马背。
凡事因果轮回,环环相扣。
谈宝璐捂紧了手中的药瓶,直到冰凉的白瓷捂得温热。
这一世,她想救岑迦南。
青色的马车车檐上挂着一盏摇曳的暖橘色宫灯,不一时便消失在巷道的尽头,只余了一地细碎如银屑的月光。
马车已远去,岑迦南还立在远处,深邃坚毅的目色似是在看马车消失的方向,又似是看向远方。
“回殿下,这位姑娘是被徐公公安排着送了过来。”岑迦南的暗卫汇报道:“徐公公自作主张,僭越行事,可要罚?”
岑迦南眼神一闪,手指摩挲着指腹上的玉扳指,半晌道:“徐玉此人善读人心。”
暗卫一时摸不着头脑,善读人心?意思是读对了么?
暗卫道:“殿下的意思是,不罚了?”
岑迦南略一思索,道:“敲打还是要敲打。”他徐徐往回走,略略思索,问:“周孟非可在你禁卫军中?”
“在。已经来了三年,现在是正八品禁卫军,下个月就该升禁卫军提举副了。”暗卫答道。
周孟非是惠妃周婉儿的胞弟。暗卫其实心里不明白为何说到要敲打徐玉,却敲打到周孟非身上去了。
岑迦南说:“将周孟非调去夜巡,擢升的事,再议。”
“是。”暗卫领命去办。
岑迦南回到府上,管家挑灯恭候他回屋休息,岑迦南说:“先不急,先去书房一趟。”
管家挑着灯劝慰道:“殿下还是注意保重身体啊!”
“嗯。”岑迦南应了一声,又叫住了准备走的管家。
“殿下吩咐。”
岑迦南似是随口一问:“送过去的点心,用了没?”
管家乍一听其实也没听懂,但他眼观鼻,鼻观口,马上会意过来岑迦南是在问方才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