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点大言不惭，但莉莉安下意识地相信自己会是改变伊芙命运的那个人。

她想治好伊芙，她相信自己能做到，即使狼人血脉已不可避免，但一定有不用再渴血、痛苦，能过相对正常生活的方法。

那名被玥玥杀死的魔药学者留下的笔记为莉莉安展开了世界的另一面——那是一个寻常人鲜少知道的、极其神秘又不可思议的超凡世界。

弧月狼还有森林中其他魔物都算超凡世界的一员，而伊芙的血脉以及解决方法一定也能在世界的另一面找到答案。

而就在莉莉安下定决心那一天，伊芙也总算认清了骂和逃避都是无法让莉莉远离自己的。

她决定谈谈了。

“莉莉安，你是个好人，求你离我远点吧，我怕我毁了你的人生。”

看着孤注一掷又心神无力的伊芙站在自己面前，连亲昵的“莉莉”都换成全名，强撑着说出这些决绝的话，莉莉安反倒松了口气——她总算等到伊芙肯好好开口了。

“我一无所有，可你不一样。”

伊芙的心底充满了悲哀和痛苦，却勉强地笑了出来，祝福她根本不愿又不得不推开的人：“没有伊芙的莉莉安，只要离开这片森林，依然能有很了不起的人生。你看，你这么聪明漂亮，你以后会很幸福的，你会成长得自信耀眼，没必要在我这个怪物身上消耗人生。”

“芙芙，我不太能理解。”

“还有什么不理解的，你这么聪明，到底哪里看不懂不理解了？！”

“太多了，芙芙的每一句话我都不理解。”莉莉安温柔耐心地数着，“芙芙以为我没了你还能有那么好的未来，能长成那么好的样子，我不理解。尤其是芙芙把自己说成怪物，我最不理解。”

“芙芙不是怪物，芙芙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就算你求我，我也不能答应你。”莉莉安笑靥如花，“我比你想得自私的多——要我放弃我最重要的人，我做不到。”

伊芙从未觉得自己的心跳是这般有力，她只有抿紧唇强忍着才能不让莉莉安发现自己的窘迫。

“你总这样不讲道理地自说自话——随随便便救了我，接纳了我，现在又想随随便便地把我赶走。可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不再是你口中的“一无所有”，你永远拥有我，而你也是我唯一的归处。”

这个七岁的孩子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怎样的许诺吗？

对一个被世界唾弃的狼人，竟轻易地把自己交出去，就这么交代了她漫长的一生。

伊芙恍惚地这样想着，当她鼓起勇气直视莉莉安的双眼，她不可置信地恍然发现——莉莉安知道，而且并不随便。

她太坚定了，像神明最虔诚的信徒。

“芙芙。”

莉莉安上前轻轻环住伊芙的腰，让她的一切都无处逃跑、无从遁形。

她把下巴放在伊芙肩头，耳语着，将自己内心深处最“阴暗”的一面也剖开到她的面前，毫无保留地让两颗寂寥的心彼此贴近，再无空隙，直到严丝合缝：

“是你先不讲道理地拯救了我，擅作主张地闯进我一无所有的世界……”

“那你就再也没有把我推开的道理了。我告诉你，芙芙，从几个月前那天晚上你把我拉出牢笼起，你就再没机会了——你已经错过了唯一推开我的可能性。”

“伊芙，别想赶我走。”往日乖巧的女孩在伊芙耳边轻语，如鬼魅的吟唱，“想都别想。”

伊芙听着，感受着她的拥抱与安抚，一时间竟忘了如何言语。

她连灵魂都欢腾到颤栗。

“所以你刚才说错了，芙芙不会毁了我的，芙芙只会拯救我。”莉莉安用最温柔的语气诉说最执妄的话，“就算退一万步说，倘若毁，那便毁在你手上吧。我的人生早在遇到你的这片森林之前宣告结束，又在你的陪伴下重新复苏——此后的每一天都是芙芙给的，我不怕你，也永不后悔。”

赌气一样，伊芙重新恢复了语言的能力，却是说出最后的担忧：

“但我怕，有一天我会……”

伤害你。

“芙芙不怕，我和你一起，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莉莉安搂着她毛茸茸的脑袋，“芙芙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啊……

她是愿意的。

记得在那个午后的阳光里，她愿意到摇起了尾巴。

她不想再推开莉莉安了，这个比她还傻的人的拥抱实在太温暖了，温暖到伊芙在某一刻无比自私的想到——若真有一天莉莉安毁在了自己手里，那她就终于能毫无负担地随之而去，在冥河上大大方方与她共渡一舟，不必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