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第一次来到厅堂的新人们,不可避免地因这奇妙的灵境空间而感到震撼,即使新人中无论是爱娜还是伯爵、加里恩,都称得上见多识广。
可是初见肃穆恢弘的死眠厅堂,他们依旧惊讶得微微张嘴,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好了。
而伊莉雅则以无可挑剔的礼节和优雅的姿态,在死眠大厅黑曜石台阶之下欢迎了新成员们——她在收回投影并做好“那个准备“后,又忙不迭做了欢迎的准备,还细心地又清扫了一遍死眠厅堂的每个角落,即使它已一尘不染。
这是伊莉雅的尊重。
另外她还要求斯卡曼德安置好如今已成规模的寒鸦军,保持军营整洁有序,并让他亲率寒鸦军十二骑士以最严整的军容进驻大厅,分列黑曜石台阶下沉默之棺两侧。
而她本人、薇菈和菲尼克斯也早已在这里恭候多时。
这一次,伊莉雅看到卡尔的回归,仍习惯性先单独给他行礼,之后才向新人们致以无可挑剔的贵族礼节。当她抬眸接受众人一一回礼之时,她望着卡尔平淡的侧颜,顿生一种今夕何夕的恍惚。
她回想起自己永远不会遗忘的那一天——卡尔第一次回归厅堂的时候。
伊莉雅仍记得那天初见卡尔时,他们二人对彼此不约而同的惊艳与那股命运的紧密联系,她想起卡尔那天只是最初一瞬不可避免产生跨越空间、身处异地的无措感,随后便立刻沉稳得体。
她望着卡尔,含蓄地轻轻抿唇笑了——想想最初,这偌大寂寥的死眠厅堂只有他们两人而已,他们也曾以为两个人就会这么一直走下去,一直到命运的终点也不会再有他人涉足厅堂。最多算上菲尼。
而那时为了维持结界封印,厅堂的小金库已经比脸还干净,庭院里寸草不生,简直比坟地还要沉寂。
可不知不觉,死眠厅堂已经焕然一新——庭院是伊莉雅下了工夫打理的,绝不逊色于任何贵族的庭院,灵能币也足够,甚至还有了两位新的沉默执行官和一支成建制的不死军队。
若非伊莉雅在120年的时间里从未离开过这里,她想自己都可能不敢相信。而这一切都是她的命运之子带来的——他宛如生机与希望的代名词,他改变荒芜。
更重要的是,已经有这么多成员了。
遥想苏尔时代的死眠厅堂,虽说无论人间灵境都有更庞大的超凡者势力和拥趸,但那些人加入厅堂的理由绝非像他们效忠时口口声声的“甘愿付出一切效命”,更谈不上对苏尔的信任或人格的崇拜,自愿与其荣辱与共。
理由不一而足,大多是追逐亡者的力量或是从前苏尔的组织带来的威名,也有将长生的希望寄托于亡者的愚昧之人,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迫于苏尔的淫威不敢与之为敌,或是像伊莉雅这种被苏尔亲自挑中并找上门的天才与大家族核心成员。
曾经的死眠厅堂始终离心离德,成员内斗,这也是最终苏尔陨落后,组织迅速分崩离析并作鸟兽散的原因。
而在那之后,他们又被正教逐一找出来毁灭干净,这过程中也有成员互相出卖泄密。
但如今的死眠厅堂与百年前有本质的不同——卡尔从始至终,从未积极地拉拢、转化过任何一位,可人们还是一个个向他奔赴而来。因为信任他,更是爱他,纵使知晓如今死眠厅堂的落寞与可能的危局,亦无人彷徨后悔。
因为他们在知晓死眠之主以前,先熟识的是卡尔·海勒——一个只要他认为你值得,将你视作他的家人,就愿意无条件站在你身前保护你的人。
从与他相识开始,你赠予他的每一分善意,都会在未来成十倍百倍由他反馈给你,而你事先并不知情。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得到过他的拯救——身体上,心灵上,或二者兼有。
他的善良与人格,爱与灵魂,才是如今死眠厅堂的根本。他们很清楚与卡尔一道将来可能会面临什么,他从最初就说的很清楚,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
他拥有改变的力量,他身负的“魔力”让人不自觉想要信赖他。
伊莉雅忽然忆起最初,自己曾本能地、执拗地,将她的命运之子称为“主人”,饶是卡尔从相识之初就希望自己能对他直呼其名,但她也是一时间没能改口,只是渐渐的,会偶尔直呼他的名字,偶尔又奉他为主,他也就任由自己随意称呼,不再强求什么了。
自己已多久没对他说出“主人”这个称谓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叫他名字的?
伊莉雅发现,改变这一词,真的是在潜移默化的不知觉间发生的,当你意识到它并试图回看时,它已实实在在的发生了,甚至让你难以寻觅某一个契机或节点,就像人的成熟总是发生在人生长篇累牍的堆砌里,又在未来的某一刻后知后觉。
固然,伊莉雅之前坚持用“主人”这个称谓有她效忠誓言的理由,也有她和卡尔解释的那样——这代表了他们关系的特殊,代表了他是她的命运之子,她也很喜欢这个特殊独一份的称呼。
但其实细细想来,这称呼的不自觉坚持、卡尔说过几次她却依旧习惯改不了口,是因为这“主人”二字的背后,实则是尊卑与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