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恩、伯爵等几位新人还是第一次知晓这一切秘辛,刺骨的寒意随之泛上他们的脊背。
而菲莉丝几位之前就知悉苏尔目的,现在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根本就是他们最深的梦魇,是平日里需要刻意忽略、看到卡尔温暖的笑意才能驱散的恐惧。
“在不久前,我和卡尔用那块遗骨成功解放厅堂权限之后,他忽然严肃地对我说……”
伊莉雅继续对死眠厅堂众人还原着之前的事情,凝重复述卡尔的话:“他感受到了帕迪斯·苏尔醒来的预兆。”
“而且那人的苏醒比我们预料的都快,于是从我们回到明斯特起,卡尔就一直在隐晦地压制苏尔的意识和抢占,幸运的是——卡尔的实力已差不多能匹配上如今的苏尔,动作也隐蔽,对方应该还没有察觉到他的抢占失败是源于卡尔的主动。他应该是将其归结于提前苏醒的虚弱和不稳定。”
“抢占?”加里恩蹙眉严肃对伊莉雅问道。
“是的,威廉姆斯先生。这也是卡尔不得不瞒着你们的原因。”
伊莉雅耐心解释道:“苏尔的醒来是提前的、不完全的、间歇的。卡尔终究还占据着身体的主导权,可以用医学领域的‘多重人格症’大致类比现在的状态——卡尔是主人格,苏尔是副人格。”
“所以帕迪斯·苏尔只能在间歇醒来时暗中和他争夺身体和知觉的控制权,若不这样,他甚至看不到感觉不到外界,他必须争到眼睛的主导,才知道在哪里。争得听觉,才听得见。”
“这段时间依附卡尔的沉眠让他稍稍恢复了些,但他终究死了上百年,作为一缕残魂封存于遗骨,若不是最后寻到卡尔,他就消散了。所以提前苏醒和他残魂孱弱状态的影响,才给了我和卡尔制定策略的机会。”
伊莉雅神情暗了暗,继续说道:
“但这几个小时看来,根据卡尔办完人间事务回到厅堂后,我所感觉到他的状态——他快要无法压制住苏尔意识的全面复苏了,至少是无法让对方觉察不到这种隐晦的压制了。”
她深吸一口气:“而一旦被苏尔提前发现这一点,他就会明白卡尔知晓了他的最终目的,届时,我和卡尔策划的豪赌就会失去先机。苏尔即使落到如今地步,那暴君的反扑也是决不容小觑的,能避免则避免,我们的计划必须藏到最后一刻。”
“少爷和那个暴君…上一任死眠之主,”阿莱耶管家难掩焦虑地问道,“女士您说他想夺舍少爷来复活……这么说,他这次提前醒来,就是要准备……?”
“是的,阿莱耶先生。”伊莉雅肯定道,“他已经等不及要夺舍卡尔拿回曾属于他的一切了。”
“尤其是刚才卡尔给诸位晋升时,他成功抢占了一瞬,他或许发现他选的‘代行者’在这段时间做得很好——甚至有点太好了,好到让他产生了危机感,想要提前开始占据卡尔了。”
忆起曾经那不可一世、悠然掌控全局的强大的帕迪斯·苏尔,再想到刚才从卡尔那里感受到属于那人的迫切和心焦……
往日睥睨众生的灵境之主,竟也有朝一日会像个开盘前的赌徒般按捺不住焦虑,伊莉雅的语气中带了些风水轮流转的嘲笑:
“因为他担心再睡一阵,恐怕就坐过了站,再也到不了执念的终点。”
菲莉丝想起卡尔给大家晋升时突然的挣扎与绯红的眼睛,还有那陌生的冷漠。
“不过卡尔也快压制不住了,所以他必须去做个了结。”伊莉雅话音稍缓,重新恢复平静,“另外,苏尔这个状态是可以有限制的读取卡尔心声的,所以从发现苏醒预兆的那一刻起,卡尔就开始了他的‘欺骗’。”
约翰几人都想起了之前,卡尔和伊莉雅两人持续很久的欺骗练习——卡尔必须彻底骗过与他有命运联系、心灵相通,还拥有测谎权柄的伊莉雅之后,才算“毕业”。
菲莉丝重重地呼一口气,她神情凝重,但已从之前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
或者说暂时压制住了那种极端的恐惧——就像卡尔压制那个暴君一样。
她平缓地说道:“但苏尔不会轻易相信他。”
“没错,只能欺骗一时,起到拖延和‘搅浑水’的效果。但无论如何,苏尔在间歇性醒来时都会努力自己去看、去听。”
伊莉雅冷笑道:“那个暴君从始至终,全盘相信的都只有他自己,哪怕他同样拥有测谎的权柄。”
众人神情更加凝重,伊莉雅进一步解释道:
“为了保险起见,不暴露我们的真实目的——也就是石棺和豪赌的内容,卡尔必须瞒着你们,不能让你们知道苏尔已经醒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苏尔间歇苏醒的时间规律,会何时去争身体控制权。万一不巧碰上了,只要我们中有任何一个提及他的名字,苏尔都必然会警觉防备。”
“即使他只剩卡尔体内结晶的一缕残魂,但那终究是帕迪斯·苏尔,那个暴君怎么防范都不为过——何况我们准备一劳永逸除掉他。”
……
下坠之中,死眠提灯依旧散着微光,但似乎要比之前更“僵硬”。它的光线不再柔和,而体现一种冰冷生硬的凝固感,仿佛卡尔前世面对过的手术台无影灯。
如果情绪可以用光芒诉诸,那现在死眠提灯或许是在恐惧。
恐惧从前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