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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厅之中,此时安静到了一个极致,就连枝头叽叽喳喳不停歇的麻雀,都是合上了尖尖的鸟喙。
向来被家中温香软玉伺候着的年轻贵公子们,这一刻都是乖乖放下所谓的身段,屏息望向莲步轻移走下楼梯的红裙少女,双眼之中尽是垂涎。
月滢小娘子虽然只是这两年新晋的舞魁娘子,但是只要是有幸目睹过其千金难求舞姿的人,都是面红耳赤满眼陶醉地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后来就成了一句市井顺口溜。
能见鸳鸯月滢舞,自此消除三世苦。
年仅一十五岁便是能够傲居清梦城美人榜第三之位,其容颜已可以算得上是倾国倾城,再搭配其摄人心魄的舞姿,但凡是个男人,定然会为此着迷。
“嘀嗒嘀嗒——”
绣鞋木根点在台阶之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谢相才微微抬头,望着月滢脸颊之上的恬静的笑意,如沐春风。
一旁沉默良久的杜美君,猛地一拍大腿,惊呼一声,撸起袖子叽哩哇啦地大叫起来。
“来来来来……来人!笔笔笔……纸笔墨水!!!”
杜美君的大喊声回荡在整座鸳鸯楼之内,令得周围众多公子怒目相视,心中怒骂千句万句“这煞风景的杀千刀小子!”。
谢相才眉头微蹙,不过并未开口,只是看着杜美君从几名匆匆赶来的龟公手上夺来文房四宝。
杜美君挽起衣袖,卷起裤腿,干脆席地而坐,只见他手往怀中一摸索,就掏出一卷精美的卷轴来。
白面书生没有理会周遭公子的目光,自顾自地选来一支蝇头狼毫,另一只手倒水磨墨,笔尖轻点墨汁清润上些许墨色,随即便是在俨然成诗大半的卷轴上,填上两句诗句。
谢相才眼神惊异,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去,不再像众人一样双眼死死盯着楼梯之上缓步走下的月滢。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头上何所有?翠微匎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谢相才低语出声,双眼为之一亮。
上一次让他感到如此震惊,还是在见到七师兄作诗的时候。
想不到这杜美君也是一个旷世诗才!
谢相才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念头,若是将杜美君介绍与七师兄认识,让两个人斗一场诗,会是何等精彩?
恐怕整个大庆文坛,都会为之一振!
乃至文庙头顶上那几个吃了数百年香火供奉的什么诗圣、诗仙、诗佛、诗鬼之辈,不免都会感到心惊肉跳吧!
笔落诗成,杜美君意犹未尽地趴在地上,居然是自顾自地将沾满墨水的笔尖塞入嘴里,津津有味地吮吸起墨汁来。
谢相才恍惚之间,一阵淡淡的芳香悄然窜入鼻尖。
他微微抬头,只见月滢静静地站在面前。
少年顿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慌乱地对着少女抱拳行礼,过了一会儿又是挠了挠脑袋弯身作揖,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红裙少女掩嘴轻笑。
万籁俱寂。
一众贵公子看得呆住了,失神之间,月滢已是拉住谢相才的手掌,绣鞋点着地面带着他朝楼上奔去。
长裙随风飘舞,霎时间花香蔓延整座楼阁。
不久前还是意气风发的谢相才,此刻像是蔫了一样,任凭臂膀纤细的月滢将他拉入房中。
月滢轻掩上房门后,方才面红耳赤地松开谢相才的手掌,背对着他,声音十分羞涩道,“不太喜欢被那么多人看着,所以……冒犯了,谢公子。”
谢相才干咳了一声,强行装作镇定地说,“没事没事……还有……叫我相才就好,谢公子……太生疏了。”
月滢转过身来,水灵双眼笔直望向谢相才,与对方对视半晌后,“噗嗤”一笑。
她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张荷叶来,荷叶中包着一块麻将大小的糕点。
谢相才好奇地走上前去,两根手指将糕点捻起,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给我的吗?”
“嗯嗯,这是我亲手做的花糕,你就帮我尝尝吧!”
谢相才毫不犹豫地将花糕送入嘴中,舌头一抿,糕点便是柔和地在唇齿之间化开,酥油和花香与砂糖交错在一起,达到一个极为微妙的境界。
月滢看着眼睛逐渐发亮的谢相才,心中已是有了答案,这才抚了抚胸口,松下心中的一根弦。
谢相才将嘴中的花糕部咽进肚中,随后抬头看向月滢,支支吾吾半天后有些结巴地问道,“月姑娘,还……还有吗?”
月滢笑容灿烂,领着谢相才来到桌前,掀开瓷盘上扣着的小碗,只见盘子中央整整齐齐码着三块花糕。
谢相才搓了搓手,反客为主地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伸手一把抓过三块花糕,将它们一股脑儿地塞进嘴里。
月滢莞尔,手指拂去挡在额前的青丝,微微弯身,探出玉手去取桌子另一角放着的茶杯。
同时,谢相才也探出手,想要取过茶壶来倒些茶水缓缓。
修长手指与白溪玉指触碰到了一起,下一息好似触电一般迅速抽开。
两人面颊绯红。
“咳咳咳——噗——”
本就险些被花糕呛到的谢相才,这次总算是“如愿以偿”地被呛到了,接连咳嗽几声,终于是将嘴中的碎屑一口喷出,残渣喷射而出,正巧落在月滢的脸颊与发丝之上。
两人一同错愕,一同沉默,最后一同捧腹大笑。
良久之后,谢相才渐渐收敛笑意,有些难为情地从袖口之中取出一截从未用过的手帕,递给对面的月滢,“月姑娘,用手帕擦擦吧。”
月滢笑容逐渐散去,俏脸再度被红晕占据,她轻轻点头,用两根白皙的手指接过手帕,漫不经心地在脸上和头上擦了擦。
房中的气氛,再一次变得微妙起来。